「站住,你若再往前進,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看似帶頭的鮫人士兵出聲警告,然而鯊皮人卻像是完全沒聽見他所說的話一樣,仍然是腳步不停地向他們走來。

「放箭!」

一聲令下,所有架在機弩上的水箭在瞬間全往那人的身上射去,但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所有的水箭在射到他身上之前全部停在半空中,並且在促不及防的情況下全數轉向,往剛才發令的鮫人士兵射去。

鮫人士兵自知閃躲不過,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等死,但是被水箭射穿的疼痛卻沒有如預期般地降臨在自己身上。在數秒之後,他睜開雙眼,卻看見泝洄就擋在自己的身前,雙手上握滿了原本應該刺穿自己身體的水箭。

「將軍!」

「退下。」

將手上的水箭往他的懷裡一塞,泝洄語氣中有著讓人無法辯駁的氣勢。默默地接下水箭,鮫人士兵往後退開,同時比出手勢要所有人將武器放下。

「喲,總算有個像樣一點的人出來了嗎?」

鯊皮人中,不曉得是誰又發出了一聲輕笑,因為全身都包覆在鯊皮之下,說出來的話像是被悶住一樣低沉難聽。

「不知各位深夜到訪有何來意,但是我皇已然睡下,還請明日再來。」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嗎?」

「若要這麼解釋也不是不行,況且身為將軍,我也不可能放著一群來歷不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傢伙進到水晶宮內。」

「真是好狂妄的口氣啊,若是我們真要硬闖的話,就憑你擋得下來嗎?」

充滿挑釁的話語,讓泝洄身後的士兵在瞬間全部又舉起武器對準他們。雙方之間充滿劍拔弩張的氣氛,眼看著就要一觸即發。

「………」

將手搭上腰間佩劍,泝洄斟酌著眼前的局勢,就剛才為首的鯊皮人所露的那一手看來,若是真動起手來,鮫人佔不到絲毫便宜,相反的還有可能受到重創。只是若因為對方三兩句話就讓步的話,只會被當作是示弱,在還沒有摸清對方底細之前實在不是件明智之舉。

「別那麼緊張。」為首的鯊皮人總算再次開口,語氣仍是那般死沉。「我們趕在這個時候求見海皇,是為了跟他借一樣東西,穿成這副德行則是為了方便在海中行動。如何,不知泝洄大將軍是否願意為我們通報一聲?」

手仍然緊握在劍柄上,泝洄瞇起雙眼警戒地打量著眼前高大的男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

「泝洄大將軍,海皇的愛將,漓洇公主的駙馬,這麼重要的人物我豈能不知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

刷地一聲抽出佩劍直指來人,泝洄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人不容小覷,身為戰士的他感覺到對方所散發出來的強烈氣息。

「我說過,只是想來和海皇借一樣東西,借到了,我們就馬上離開。」

「若是借不到呢?」

「既然來了,就沒打算空手回去。」

對方話聲未落,泝洄頓時只感覺到眼前黑影一閃,感覺到周圍的水流瞬間往自己的胸前襲來。

反射性地將佩劍橫舉胸前,泝洄險險地擋下對方的突襲,卻也被震得一口氣提不上來,向後退開數步。

「將軍!」

「我沒事。」

揮手制止身後族人的躁動,泝洄瞪視著眼前的異族人,緩緩開口:「你們想要借什麼?」

「深海之珠。」

「不可能。」

斷然拒絕對方的要求,泝洄的眼神剎然變冷,原本湛藍色的眼眸也變得更加深沉。深海之珠是維持滄溟國生機力量的來源,若是被取走,根本與滅族無異。但是眼前的男子卻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無論是什麼原因,泝洄都不可能讓他進到水晶宮,驚擾到海皇。

「那就只能來硬的囉?」

方才出言挑釁的聲音再次開口,在尾音未落之際,泝洄的眼前便染上一片血色,刺鼻的血腥味剎那間擴散開來。速度快到幾乎看不到,原本列隊站在水晶宮門前的鯊皮人突然全部消失。當泝洄舉起佩劍想要迴過身去救自己身後的族人時,耳邊卻傳來令人背脊升起一股寒意的低語。

「你的對手,是我。」

舉起佩劍往敵人身側刺去,泝洄腳下一蹬向後滑開數尺,卻也看見幾乎讓他窒息的一幕──原先站在自己身後,高舉著武器的鮫人士兵在短短幾秒間已被斷去雙手,從頸項間不斷湧出的鮮血便是染紅水晶宮門的來源。

「你!」

「我說過,既然來了,就沒打算空手回去。」唯一還留在原地的鯊皮人語帶笑意地對泝洄這麼說著:「不過…除了深海之珠以外,我個人還想帶一件紀念品回去。」

「什麼?」

「海族第一戰士,俊美無雙的鮫人泝洄。」

「無聊!」

雙腳拉開擺出備戰姿勢,泝洄周身的水流突然開始旋轉開來,帶著強勁的力量向鯊皮人旋擊而至。

伸出右手將微不足道的力量在瞬間化去,但是就在那一眨眼的瞬間,泝洄手上的利劍已遞至他的胸前。只見他足下輕輕一點,巧妙地躲過了泝洄的劍,重新落在數步之外。只是還來不及讓他說話,彷彿被淩厲的劍掠過一般,身上的青鱗鯊皮發出了輕輕的嗤響,裂開數道裂縫。

被劃破的鯊皮衣在水流的激蕩下,撲簌簌地一片片剝落下來,露出原本被藏匿在鯊皮之容貌。

「夜叉一族的羅剎……」

看著緩緩飄蕩在水流之中的黑色長髮,以及那一對宛如夜幕一般漆黑的眼瞳,泝洄忍不住瞪大雙眼,啞然失聲。

似乎是非常滿意泝洄驚訝的表情,羅剎開心地露出笑容來:「自從海皇頒布禁令之後,我可是無時無刻沒有在想你呢。」

 

 

「公主,公主,快醒醒。」

睡夢中被喚醒的漓洇睜著惺忪的睡眼,發現自己的貼身侍女洛渝正帶著驚恐的眼神看著自己。還來不及開口問她為何在這個時候吵醒自己,漓洇已經被她一把從床上拉起。

「大批的敵人突然攻進水晶宮,只怕擋不了多久就要攻進內殿來了。」

「什麼!?那泝洄呢?」

「不知道,我是聽拼死衝進來通報的士兵講的,將軍應該是在前殿禦敵,但是情況看來十分不妙。公主,我們必須趕快去做海皇交待的事情。」

突如期來的異變讓漓洇的手腳冰冷不已,雖然海皇早已經交待過,自己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然而她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公主,快啊!」

眼看敵人就要殺進內殿,漓洇卻還在出神,著急得猶如熱鍋上螞蟻的洛渝顧不得主從之別,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衝。只是當她拉開門的瞬間,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閃光,接著胸前便感覺到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

「洛渝──!」

從胸前不斷湧出的鮮血在剎那間染紅了視線,鬆開緊握住公主的手,洛渝趕在敵人轉向攻擊漓洇之前,向前撲去抱住敵人的腰身往房門外滾落。由於拼著一死的決心,敵人在一時之間竟也掙脫不開,二個人就這麼摔落臺階。

「公主,快走!」

雖然不想就這麼拋下和自己情同姊妹的貼身侍女,但是漓洇知道靠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救不了她,現在還有比救人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咬牙,漓洇便轉身朝某個方向跑去。

洛渝的舉止顯然徹底惹火隱藏在鯊皮裝下的敵人,憤怒至極的情況下舉起武器一刀斬落她的項上人頭,然而即使是失去性命,洛渝的雙手卻還是死死地扣在他的腰上。

「麻煩的傢伙!」

再揮下一刀,將洛渝的手臂也斬斷,好不容易掙脫束縛的鯊皮人自地上站起,卻再也看不見漓洇的身影。

「哼,你以為跑得掉嗎?」

一腳踹開阻礙了自己的洛渝屍體,鯊皮人冷哼一聲之後,往漓洇消失的方向追上去。

 

 

在深海底下,即使是刀刃交擊也不會激發出任何火花,就連聲音也會被大海所吞噬,四周的一切是如此地沉靜。若不是周圍的海水已經被染得一片血紅,鼻間也不斷嗅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泝洄根本無法想像這一切會是真實的。

舉起海皇親賜的佩劍再次擋下羅剎的攻擊,泝洄顯得非常吃力。雙手上已經佈滿了被羅剎的大刀所劃開的傷口,每次在抵擋攻擊的時候,都會產生劇烈的疼痛,迸流出更多的鮮血。

「我可是已經手下留情了呢,看來你還是打得很吃力呀,真是叫人心疼。」

嗤笑著避開泝洄的攻擊,羅剎揮動著大刀狠狠地將他手中的佩劍擊落,同時逆轉鋒刃,以握柄狠狠地往他的腰側擊落。

泝洄倒抽了一口涼氣,失去力量的身體瞬間跌落在地上。

「嘖嘖,早些投降就不用吃這些苦頭了,我可是小心翼翼地不要去傷到你那俊俏的臉龐呢。就算有著第一戰士的美稱,不擅戰的海族卻仍然是脆弱到不堪一擊。」

走到泝洄面前蹲下,羅剎伸手揪住他的頭髮一把提起,看著泝洄臉上吃痛的表情,愉悅地笑出聲來。

「雖然很想把你完好如初地帶回去,不過為了減少麻煩,還是只能忍痛只將你的首級帶回去收藏了。你放心,我會很溫柔的。」

將刀鋒抵在泝洄的脖子上,在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之後,鮮血如同紅色珊瑚珠子沁了出來,在瞬間溶入周圍的海水之中。

「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看著忽然出現的男人拿著泝洄被擊落的佩劍抵在自己的頭上,羅剎的嘴角無法克制地上揚,露出狂喜的表情。

「尊貴的海皇居然親自出來迎接,真是太令我受寵若驚了。」

此刻出現在水晶宮門前的海皇臉上有某種令人顫慄的表情,夜明珠所綻放出來的光輝透過水波映照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肌膚在冰冷的海水中有如玉石般堅潤的感覺,從那雙湛藍色的眼瞳中所激射出的光芒讓人無法移開視線──那一瞬間,眼前這名鮫人之皇身上閃現出來的氣質竟然讓羅剎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立刻下令停止你們無謂的屠殺,我會交出你想要的深海之珠。」

「啊……為什麼這句話不早點說呢,一旦動起手來,連我也阻止不了他們了。」

露出惋惜的表情,羅剎的語氣顯得沉重而無奈。

然而他的表情卻騙不過海皇,將手中佩劍轉而抵在羅剎的頸項上,冷冷地說:「你少在這裝蒜,再不下令你的手下停手,我就直接提你的人頭去給他們。」

「嘻嘻……海皇啊海皇,如果你有力量的話,還用得著在這裡嚇唬我嗎?你力量源自於深海之珠,並用以維持這片偌大的滄溟之地,現在的你只怕連泝洄都不如,還真以為我會怕了你嗎?」

漆黑的眼瞳射出刺骨的殺意,羅剎一個旋身閃過海皇手上的佩劍,舉起大刀便往他頭上劈落。然而無論他的刀揮舞得多快,甚至在刀鋒落下之時釋放出力量,海皇的身影卻都比他快上一瞬,永遠在他發動攻擊之前游刃有餘地避開。到最後,羅剎終於愕然發現正是自己身上的力量,與海皇體內的力量自然而然地產生排斥,在這整座滄溟之下,沒有人能夠傷害至尊的海皇。

「我再說一次,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再往前踏出一步,海皇的周圍出現一圈圈如漣漪般的波紋向外擴散,感受到強大壓力的羅剎在尚未碰觸到那陣陣波紋之前,便被再度震開。

無論他如何極力想對海皇發出攻擊,卻永達也無法接近那抺水藍色的身影。然而那樣強大的力量卻是溫和的,彷彿只是為了守護眼前海皇而存在的結界,不容許任何人褻瀆深海之中最尊貴的存在。

「哈哈哈,」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一樣,羅剎發出瘋狂的笑聲,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睛令人不寒而慄。「你特意到這裡來,是想要為誰爭取拖延的時間呢?」

「………」

沒有任何回答,完美無瑕的臉上仍舊是面無表情,只有在那雙湛藍似海的眼瞳裡閃過一絲異樣。

「這次我帶來的都是族裡一流的好手,除非滄溟有三、五個泝洄,否則你們沒有一個人逃得出去,早點交出深海之珠就不用讓你的子民繼續受罪了。」

看向吃力地站在海皇身後的泝洄,羅剎的嘴角扯出一抹令人厭惡的笑容。

「是夜叉王要你來的?」

「沙羅天?當然不是,要是被他知道我私下對海族動手可就麻煩了呢~」

「所以你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放過海族的意思。」

投向羅剎的眼神驟然變冷,海皇全身迸發出強烈的怒意與殺氣。

「這是那位大人的要求,要待到海族的寶物深海之珠,又不能驚動到沙羅天,所以只好解決得乾淨一點了。」

閃爍著刺目寒刀的鋼刃刀鋒挾帶著一絲絲黑色的霧氣以促不及防的速度斬向海皇,卻被瞬間閃身而入的纖細身影所擋下,刀刃交擊的力道之大,就連在深海底下也發出一陣低鳴。

「泝洄……!」

海皇睜大湛藍色的雙眼,看著不顧一切擋在自己面前,已經渾身是傷的愛將。

泝洄用自己藍玉般的眼睛瞥了四周一眼,原本清澈的海水早已被族人的鮮血所染紅,然而身後的水晶宮內卻沒有傳出任何哀號,只有愈來愈重的血腥氣息。將羅剎揮舞過來閃著寒光的刀鋒,用漓洇送給自己的雙劍吃力擋下,泝洄在瞬間做了一個決定。

「深海之珠絕對不能落入這種人手裡,請海皇速速移駕神殿帶著少主和神珠離開。」

似乎沒有想到泝洄會突然這麼說,海皇露出驚訝與不解的表情,然而只是那一瞬間而已,他像是突然了然於胸似的轉身一蹬,縱身滑進水晶宮門內,消失在某個方向。

「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還妄想擋下我嗎?」

「就算擋不下你,也可以拖著你一起給眾多的族人陪葬。」

一語既出,泝洄的眉心倏然出現一道殷紅的印記,散發出驚人的力量。在二人所站的位置低下突然傳來隆隆的震動,漆黑色的大浪從二人的腳下無聲無息地洶湧而出,凌厲如刀的巨大漩渦在瞬間將兩人的身影吞噬。

 

※      ※      ※      ※      ※

 

一路上都不敢鬆開緊握住波臣的手,清漣幾乎是連拖帶拉地將波臣給拉回深海,滿腹勞騷的他心知肚明波臣是故意動也不動地打算讓自己累死,卻也不敢出言頂撞,就怕少年心性的少主一個不小心又不曉得要溜到哪兒去。

然而就在水晶宮的樣貌逐漸出現在不遠的前方時,清漣卻發現原本總是閃耀著點點星光的水晶宮卻籠罩著一層詭異的紅色。

「那是什麼味道?」

兇殘的屠殺已將盡尾聲,水晶宮寂靜宛若死城,然而從未見識過真實戰爭的二個孩子根本就不明白這陣陣刺鼻的氣味,就是所謂的血腥氣息。

「還在這發什麼呆,快回去看看。」

魚尾一擺,波臣竟是加速往水晶宮的方向游去。

「等等!」

感覺到不對勁的清漣連忙攔住波臣,不顧他的掙扎硬是將他往水草密集的陰暗處游去,正當二個人還在那裡拉拉扯扯之時,一抹熟悉的身影從水晶宮的方向朝他們迅速游來。

「姊姊!」

一身雪白的衣服上沾滿了鮮紅的血跡,宛如珍珠一樣的細小珠子不斷地從漓洇的臉頰上滑落,掉落至深沉的海底。

沒有想到公主會以那種模樣出現在這裡,清漣不由得愣在當場,就連波臣掙脫掉自己的箝制,往漓洇游去也沒有反應。

「姊姊,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會這樣?」

雙手扶上漓洇的肩膀,波臣的臉上流露出慌張,語氣也變得激動。好在近看之後發現漓洇衣服上的血跡是屬於別人的,在她的身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唯一的異狀是她那不斷顫抖的身體。

「波臣,會有點痛,但是你忍一下就好了……」

細小的珠子仍然不斷地滑落,從漓洇蒼白的雙唇裡輕輕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還來不及問她這是什麼意思,波臣只感覺到下腹部瞬間傳來一陣強烈的刺痛。

低頭看去,他發現漓洇的手上握著一柄匕首,而刀身卻已經沒入自己的身體之中。

「姊…姊……?」

顫抖地發出不成聲的呼喚,波臣不敢置信地看著漓洇,強烈的疼痛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乖,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看見波臣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清漣迅速地游向二人,急忙伸手抓住漓洇握刀的手,激動地問:「公主!您在做什麼!?」

原本以為漓洇發狂的清漣在看清楚她手上所握的匕首上,雕著精美的海族圖騰,隱約間閃耀著象牙色的淡淡光芒時,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是海皇的……」

「我要幫少主破身,沒時間了,你還不快點壓住少主。」

「什…什麼?在這裡!?」

「先知之鏡的預言成真的,無論如何都必須讓少主離開,再拖延下去,你就是海族的罪人。」

湛藍色的眼睛裡映出絕決的神情,停止掉淚的漓洇一瞬也不瞬地瞪著清漣,在他鬆手的瞬間,右手就這麼向下一拉,在波臣下半身的魚尾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啊──!!」

椎心刺骨的疼痛從下半身傳上來,被利刃劃開的地方並沒有流出鮮血,但是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卻模糊了波臣的意識。耳邊還依稀聽得見自己發出的哀號聲,全身的力氣像是在瞬間被抽光一樣,波臣完全無法動彈。在陷入黑暗之前,只能感覺到猶如被烈焰所燃燒,被千刀萬剮的痛楚不斷地自下半身傳上來。

 

 

「少主…少主……」

耳邊傳來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聲音,隱約間挾帶著清漣的呼喚,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又彷彿只是在俯在身邊的呢喃。

睜開眼睛所看到的,是清漣那雙永遠清澈的水藍色眼睛,一如往常地帶著一點點擔憂的表情。腦海中突然一片空白,波臣記不得自己昏睡前的事情。

「這裡是……我們在海面上……?」

看見清漣身後那輪高掛在夜空中的明月,那是沒有透過海水折射的完整影像,直到那時候波臣才驚覺自己居然正躺在岸邊。試著移動自己的身體想要坐起來,下半身卻立即傳來一陣劇痛,瞬間刷白的臉色,波臣痛苦得臉都扭曲了起來。

「少主…少主,您先別動,才剛破身完,您的下身還不能動。」

聽見清漣的話,波臣只靠著手肘將上半身撐起,發現自己浸泡在海水中的下半身,已經從魚尾變化成雙足──他夢想已久的雙足。

只是為什麼會是在這個時候……。

腦海中閃過一幕幕景象,波臣驟然想起自己就是因為破身的劇烈疼痛而昏死過去,抬眼看向清漣,波臣的眼神中帶有恐慌。

「姊姊呢?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少主,這個是公主要我交給你的。」將一顆不到半個拳頭大的珠子交到波臣的手上,清漣用雙手緊緊握著他的手說:「這是深海之珠,請少主務必保護好這件海族至寶,也請您…一定要活下去。」

「什麼?你到底…到底在說些什麼?」

全身覆蓋在鯊皮之下的異族人,被染紅的深海,死寂的水晶宮,驟然為自己破身的姊姊,短短一夜間發生的事情,讓這名年紀尚小的鮫人少主不知所措,只能瞪大無辜的雙眼,看著目前身邊唯一的族人。

「夜叉族想要強奪深海之珠,大批夜叉族戰士幾乎血洗水晶宮。將軍和海皇…為了轉移敵人注意,留在水晶宮內混淆視聽,只讓公主逃了出來……」

「你騙人……」

「少主,清漣很想繼續陪在您身邊,但是您現在還不能動彈,一定要有人引開他們的注意。等到天亮之後,您的雙腳應該就勉強可以行走,到時候一定要趕快離開這裡。清漣……就不能再陪著您了。」

「不要嚇我…清漣你別這樣,以後我不會再貪玩了……」

「少主,請您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論是往東方去尋找雲浮山,或是前往西方帕米拉斯,只要能夠尋求到龍族或月族的協助,您一定可以重建滄溟的……」

清漣的眼神中閃爍著矛盾的不捨與絕決,沒有等待波臣的回應,他縱身一躍返回海底。大吃一驚的波臣連忙起身想要追上,卻反而重重地摔落在岩礁之間,軟弱無力的雙腳不住地顫抖,就連輕微的磨擦都像是被利刃劃過一樣痛苦。

波臣想放聲大叫,想把清漣叫回來,幾乎被恐懼所吞噬的心靈,讓他第一次落下傳說中的鮫人之淚,成串的淚珠在滑落臉頰的瞬間結為一顆顆的珍珠,在落入海水時發出噗通聲響。

鮫人不會怕冷,但是此刻吹撫在波臣身上的海風,卻讓他感到惡寒。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只能死死緊咬著自己的下唇,就算咬破了嘴唇,嘗到了苦澀的血味也不放開。

不能放開,因為只要一放開,他怕自己就會忍不住發狂大喊……。

 

※      ※      ※      ※      ※

 

狼狽地從碎石中脫出,羅剎的身上佈滿大小不一的傷痕,惡狠狠地一刀往坍塌的水晶宮門揮去,一團同樣被壓在碎石之下的黑色東西在劇烈的扭動之後倒了下來,再沒也有動靜。

羅剎的眼神彷彿想要將人千刀萬剮一樣,恨恨地說:「居然還有餘力召喚海妖,不過就算你想要拉我同歸於盡,也只能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海妖是居住在深海之中的上古妖魔,被先代海皇馴服之後長眠於滄溟之下,歷任海皇與海族將軍都擁有喚醒海妖的印記。泝洄在自知不可能戰勝羅剎之後,為了替海皇除去一名大患,竟然不顧自己就站在羅剎身前,直接喚醒海妖。只是泝洄低估了羅剎的實力,海妖不但沒能將羅剎吞食,反而一起被殺。

羅剎瞇起眼睛看向從水晶宮內逐一游出的鯊皮人,臉上的怒意在瞬間隱去,冷冷地開口:「東西呢?」

「海皇引海妖自盡,傷了我們不少人……」

「我問你深海之珠呢?」

「這…我們翻遍了水晶宮也沒找到,有人看見海族公主逃了出去,因達大人已經帶人追上去了。」

  「沒時間了,得一些人跟我先回去,免得沙羅天起疑。你,」羅剎指向剛才對自己報告的族人,「留下來傳話給因達,叫他無論如何都得提著漓洇和波臣的人頭來見我,要是沒有找到深海之珠,你們也不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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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09&10在word裡是寫成同一章節的
主要在交待波臣的過去
自己在寫的時候是沒什麼感覺啦
就很順手地一直key下去而已
但寫完之後回過去重讀一次就覺得自己和阿紹講的一樣
壞心...因為被我寫死的不只是海族...還有一開始就自爆過會滅族的藥師~


然後...因為接下來會很忙...但還是會盡量寫的
因為六月開始每天都有工作, 如果小說不能在五月底前寫完
大概...就又不知道要拖到幾時了...(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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