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萬籟俱寂的夜晚，二道人影突然一前一後悄悄地從水晶宮內游了出來。
「少主……被發現的話一定又會被罵的。」
「不然你不要跟啊。」
已經是半夜時分，應該在寢室裡休息的鮫人少主波臣卻沒有安份地躺在床上，而是偷偷摸摸地帶著隨從往海面上游去。緊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一臉無奈又無力的小跟班清漣，二個人的外形都還是半人半魚的模樣。
「海皇明明交待過，不可以到海面上去的……」
「我又沒有要到岸上去，只是想去看看月光而已～雖然水晶宮也很漂亮，但是你不覺得還是地面上的月光最美嗎？」
「請恕清漣沒有像少主一樣崇高的審美觀，實在是無法理解月光有什麼地方值得您一再無視海皇的命令，三天二頭就要往海面上跑。」
無奈地嘆出一口氣，清漣認命地緊跟在波臣身後，就怕一個不小心，這個好動的少主就又會溜得不見人影。
「雖然水晶宮裡可以用夜明珠來照亮暗處，但是大陸上的種族卻可以擁有太陽和月亮，就像被創世神溫柔的眼神所注視著一樣，你不覺得那就是一種幸福嗎？」
「少主您的話對小的而言實在是太深奧了。」
對清漣而言，能夠躲開大陸上的戰爭，偏安於深海之中就已經是最大也最奢侈的幸福了。只是對單純的少主而言，根本就無法明白海皇對族人下達禁令的原因，而海皇也從來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了解陸地上殘酷的戰爭，如果可以的話，海皇希望鮫人一族能夠繼續無憂無慮地生活在這片美麗的大海之中。
隨著愈來愈接近海面，頭頂上的光芒也逐漸明亮，在海水的蕩漾下，海面上就像是被鑲上了一層金鉑一樣，閃爍著瀲灩波光。
嘩啦一聲，波臣衝出水面，在海面上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之後，再次落入海水之中，激起陣陣水花。
「少主！您這樣的動作太大了，很容易被人發現的！」
差點被嚇死的清漣忍不住出聲斥責，一臉嚴肅地抓住還想再玩一次的波臣。
「啊…抱歉，因為一時情不自禁才會……不會再有下次了。」
對清漣吐了吐舌頭，波臣天真的笑容讓他想氣也氣不了，只好地垂下雙肩，無奈地說：「你每次都嘛這樣，算了，說再多也沒用……看到月亮了？滿足的話我們就趕快回去吧。」
「幹嘛那麼趕呀，今晚的海面還是一樣寧靜呀～就多待一會兒吧。」
抬頭向上望去，隔著海水並無法將夜空看得十分清楚，就連高掛在空中的那輪明月也因為海浪的波動而不斷被扯動著身影，讓人無法看清楚。
「如果成年的話，就可以擁有雙足了吧？」
波臣發出像是嘆息一般的話語，幻想著擁有雙足的那一天。鮫人一族的成年禮，又被稝之為破身儀式。由成年族人的至親親手執刀，將下半身的魚尾剖開，使其成為能夠於陸地上行走的雙腳。
「聽說那很痛的。」
跟在波臣身後的清漣淡淡地提醒著他，全族的人都知道，少主什麼都不怕，就最怕痛。之前一次貪玩跑去欺負百足蟹，結果被牠的大螯夾到，不知道哭了多久才停下來。為此海皇還將百足蟹關進海洞裡百日才放出來，明明受害的是牠才對。
「可是如果擁有雙足的話，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大陸上旅行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海皇早已頒下禁令，所有族人都不得離開滄溟，少主您忘了嗎？」
「沒忘沒忘，你幾乎每天掛在嘴巴上叨叨念念的事情，誰忘得了呀？」
「那就請您不要再提起想要離開滄溟，到大陸去旅行的事情。」
「是是是。」
看著波臣的背影，清漣忍不住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有時候真不知道這樣的天真是好還是不好，若說滄溟的未來要交到少主的手上，那還倒不如交到少主的姊姊，漓洇公主的手少會好一些。明明是姊弟，但漓洇聰明果斷的個性卻和天真少根筋的波臣天差地別。
正當波臣的全副心神都被海面上的夜色所吸引時，遠方異動的黑影卻引起了清漣的注意。
「少主。」
拉著波臣迅速地閃身到礁石之後，清漣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遠方不斷往水晶宮的方向游去的無數黑影。
「清漣，你做什麼呀？」
不斷地掙扎著想要把自己的手從清漣的箝制中抽出來，波臣的語氣裡有些許的不滿。
「噓，少主你看那裡。」
原本已經快要發脾氣的波臣順著清漣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在大海的另一邊，一大群人影正朝水晶宮的方向游去。他們行進的速度很快，幾乎不下於仍然擁有魚尾的自己，而且奇怪的是，在月光的投射下，他們的身上全都閃爍著一層詭異的青白色光芒。
「那是什麼？」
「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絕對不是我們的族人。」
「走，我們跟上去看看。」
「少主，別胡來，那樣做太危險了，而且他們的速度那麼快，我們也追不上的，還是先回水晶宮吧。」
「唔……」
看著逐漸遠去，最後化作一個個小黑點的那群人影，波臣只好點了點頭，算是同意清漣提出的意見。
手還緊緊抓著波臣，清漣差點從嘴巴裡跳出來的心臟好不容易又回到原位，每次只要他一個閃神，眼前的少主就會做出驚人之舉。
「走吧，要是被泝洄發現我們又偷溜出來，肯定又要被念了。」
「呃…那你還在這裡磨菇什麼？快走呀！」
滿腹無言地被波臣拖著往水晶宮的方向游回去，清漣努力壓下想要翻白眼衝動，心裡不停地後悔沒有早點把泝洄給搬出來鎮壓這個過動的少主。
※ ※ ※ ※ ※
水晶宮裡，深夜未眠的泝洄緩步走在由夜光石鋪成的石道上，迎面疾疾走來一名身著鮫人士兵服裝的族人，臉上帶著慌張的表情。若不是怕驚動了海皇的休息，他早就一路從水晶宮門衝進來了。
等不及走到泝洄面前，那名士兵便急著開口對泝洄這麼說：「將軍，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得向您報告。」
「如果是少主又跑出去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已經交待清漣看好他，暫時不會出什麼亂子，就由他去吧。」
波臣三天兩頭喜歡往海面上跑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情，泝洄也已經看開，與其擋著他，還倒不如順了他的意思，讓他好好看個夠。
「不是少主的事，而是有巡邏兵發現一群身穿鯊皮的異族人往水晶宮的方向前進，為數還不少。」
「什麼？知道是什麼人了嗎？」
原本以為深夜來報的麻煩事又是和波臣有關，卻沒想到居然是有關異族人擅闖滄溟的事，正當泝洄想到更進一步再多問些相關消息時，卻被另一名急急忙忙跑向二人的士兵給打斷。
「將軍！那群人已經到宮門口了，他們要求要見海皇，被幾個兄弟給擋著，怎麼辦？」
「這麼快？」
湛藍色的眼瞳裡閃過一絲吃驚的神情，然而為了安撫眼前的下屬，泝洄的表情很快就恢復鎮定。
「要喚醒海皇嗎？」
「不用，這種事情沒必要驚動到海皇，吩咐下去，讓所有人守住前殿，絕不能丟了海族的顏面。他們若敢硬闖，我們也用不著太客氣。」
「是！」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