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尼桑突然改變的態度,白膺很清楚接下來自己將有一場硬戰要打,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想活下來唯有打倒眼前的魔物了。

從手指開始,帶著詭譎色彩的刺青蜿蜒地爬上尼桑纖細的手臂,慢慢地連頸項、臉頰,甚至是裸露在外的腿部也爬滿了暗紅色的刺青。原先被白膺以長劍所劃開的傷口也在刺青浮現之後,迅速地復合。

「人類,你將為你愚蠢的行為付出代價。」

再一次說出那宛如詛咒般的話語,尼桑將鐵鞭往空氣中一甩,攻擊白膺之後所沾黏在刺鈎上的血液飄散在空中,與充斥在結界裡的瘴氣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隻隻的幻妖。數量之多,讓白膺也不禁倒抽一口氣。

落地之後的幻妖釋放出詭異的妖氣,一隻隻張牙舞爪地向白膺圍了上來。

腦中響起警訊的白膺計算著自己究竟能對付幾隻幻妖,他沒想過要死在這個詭異的空間裡,然而面對數量如此龐大的幻妖,他似乎變得不大確定了。

似乎已經等不及了,二、三隻幻妖瞬間一躍而起,向他撲來。一陣銀光閃過,白膺俐落地將它們斬殺。然而由人血與瘴氣結合而成的幻妖根本無法以這種方法解決,被斬成二半的幻妖一落在地上,便又長成二隻幻妖,在不斷的重覆之下,幻妖的數量已經變成原本的二、三倍了。

雖然知道尼桑只是在玩弄自己,等待他精疲力盡的一刻,但白膺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在幻妖的攻勢下,逐漸耗盡體力。

在揮劍擊落不知是第幾隻朝他撲上來的幻妖之後,忽然而來的破空之聲讓白膺生出警覺,然而體力嚴重流失的身體卻不聽使喚,眼看著著鐵鞭末端的鏈椎已經來到自己身前,閃躲不及的他只好認命地閉上眼睛。

仆地一聲,左肩傳來火辣辣的感覺,隨即而來的是椎心刺骨的劇痛。

鏈椎刺進了白膺的左肩,卡在肩骨之中而沒有穿透,但是強勁的衝擊力道卻令他站不住腳,隨著鏈椎的後作力往後摔去。

劇烈的痛楚幾乎中斷白膺的思考能力,而逮住他無法動作的那瞬間,所有的幻妖一湧而上,張著佈滿利牙的嘴就要咬下去──

『住手!』

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帶著力量發出怒吼,原先撲向白膺的幻妖們頃刻間像是被什麼力量打中一樣,全部一隻隻地向後摔去。

躺在地上的白膺全身彷彿被烈焰所燃燒一樣難受,被幻妖所咬過的傷口也不斷傳來像有千萬之螞蟻在囓咬一樣的刺痛。原本已經作好成為幻妖食物的打算了,然而想像中的痛苦卻沒有出現,反而感覺到一股沁涼從額際緩緩通往全身,逐漸消除傷口所造成的疼痛與不適。

看著被銀白色光芒所籠罩的白膺,尼桑瞇起雙眼,面無表情地舉起持鞭的右手一甩,釘在白膺左肩上的鏈椎在鐵鞭的拉扯下,被硬生生地拔了出來。痛到悶哼一聲,大量的鮮血從白膺的傷口噴了出來。

從小被當作寄身人的白膺時常在廟方的要求下被臨壇的神明附身,因為體質特殊的關係,就算他本身並沒有意願,仍然很容易就被附身成功。而這也是為何他會勤練術法來自保的原因,因為沒有人會喜歡走到哪都被奇奇怪怪的東西給隨便附身的。

然而從懂事以來,白膺沒有那麼想要抗拒被其他的靈所附身過,如此熟悉的氣流,那個靈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無法阻止他進入自己的體內,在白膺喪失意識之前,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帶著溫柔的語氣這麼說著──

『沒事的,辛苦你了,接下來的就由我處理吧。』

 

純潔的氣息夾帶著強勁的旋風自白膺身上旋射而出,大量銀光集中在左肩,原本還在不斷噴血的傷口在瞬間止血。撐著右手從地上緩緩站起,白膺的眼神已然改變,連眼瞳都變成了美麗的琥珀色,而額頭上更是出現了一抹與白浩丞一樣的龍啣尾圖騰印記。

「真是有趣呀…一個將死的人類和一個苟延殘喘的靈魂……我會一併吞下肚的!」看著站在眼前的「白膺」,尼桑露出一抹輕蔑的微笑。

鐵鞭破空而至,尼桑的身影瞬間移至白膺的面前,利爪與鏈椎同時朝白膺襲至。然而像是早就預抖到她的行動一般,白膺的左手釋放出旋風,一掌擊落從左方直擊顏面的鏈椎;右手則是一劍遞出,直取尼桑心口,速度之快令尼桑不得不將鐵鞭迴甩,擋開白膺的攻擊。

『十年前,我應該連你的靈魂都抹去,而不該因一時之仁留你再來擾亂這個世界。』白浩丞的聲音從白膺的口中發出,帶著後悔不已的語調。

「我該感謝你的不是嗎?為了作為答謝,我會將你的靈魂一滴不剩地吃下肚的。」

發出狂語的尼桑周身出現了更深更沉的瘴氣,然而在她有所動作之前,耳邊忽然傳來陣陣水滴聲,而隨著不斷滴落的聲音,原本堅固無比的結界竟開始出現裂痕。

無法相信眼前虛弱的靈魂還能驅動如此強大的反結界力量,尼桑的雙眼不禁瞪大,更加深了一定要在這裡殺掉他的意念。周身的瘴氣頃刻間全部化為宛如箭一般的實體向白膺射去,密密麻麻的幾乎可以將他刺成刺蝟。然而白膺卻是連眼都不眨一下,當箭射至面前碰觸到環繞在他周身流光時,竟在瞬間全部化作灰燼飄散無蹤。

黑暗開始龜裂,整個空間開始動搖,一股衝擊力以白膺為中心向四周推去,在尼桑所架起的空間當中引起了暴風。

沒有想到力量竟會是如此懸殊的尼桑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思索著是否還有再戰的必要,然而沒打算再放過她一次的白膺突然竄至眼前,在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一劍刺進她的腹間。

『沉睡在介界之中的眾神啊……請賜予我無上的力量,以潔淨這副被瘴氣所浸蝕的軀體。』

隨著白膺不斷的吟頌,帶著銀光的力量不斷滲進被長劍所刺穿的傷口當中。發出淒厲的叫聲,尼桑不斷地掙扎著,想要將劍身拔出,然而被籠罩在白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光芒中,不斷流失力量的她卻怎麼也拔不出來。

左手仍握在劍柄上,白膺的右手浮現一枚龍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它貼在尼桑的額頭上,開始以不知名的語言吟唱著特殊的咒語。

四周傳來結界崩毀的聲音,連腳底下所踏著的地面也開始出現裂痕,整個空間彷彿在下一刻就會瓦解一般。然而白膺卻彷若未聞一般持續吟頌著,腳下浮現的是尼桑怎麼也忘不掉的圖騰,十年前她就是被收服在這道陣法之下。

想要開口求饒,卻發現自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在意識消失之前,她所看見的是那雙帶著帶著悲憫眼神的琥珀色眼眸。

完全展開的圖騰發出眩目的光芒,將站在陣型之中的二人吞噬掉,早該在十年前化作塵土的身體在光芒中化作粒粒星塵。光芒消散之後只剩下白膺與懸浮在空中的龍鱗。伸出還帶著斑斑血跡的手握向發黑的鱗片,就在觸碰到的瞬間化為一陣灰燼消散在風中。

失去力量支撐的結界空間在瞬間崩毀,宛如破碎的鏡子一樣,以驚人的速度不停地剝落。在一片黑暗之中,白膺的身體被柔和的銀白光芒所包圍,當光芒消失的瞬間,他也從結界當中消失了。

 

 

還在操場旁徘徊,思索著如何才能將白膺從異空間的結界中找出來的炎易雲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的躁動的聲音,抬頭望去,發現原本四散在操場上運動的人們全都往遊樂器材的方向集中過去,擠在那架被鐵條固定的搖椅周圍。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不自然地加快,炎易雲急忙衝了過去。

推開不斷議論紛紛的圍觀人群,擠到搖椅旁的炎易雲所看見的,是掉落在地上的長劍,以及是上衣被劃開多處,身上的血跡斑駁的白膺。

白膺散亂的髮絲覆蓋在毫無血色的蒼白臉上,原本總是在打量著什麼的雙眼緊閉著。看見他左肩上那幾乎血肉模糊的傷口,炎易雲的心像是被狠狠重擊了一下,害怕地朝他伸出手,抓著他另一邊沒有受傷的肩膀搖晃著,忍不住大吼出聲。

「膺叔!膺叔你睜開眼睛啊!!」

「啊…真的是廟裡的白膺吶……」

在聽見炎易雲的呼喚聲後,從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發出這麼一聲輕嘆,隨後就是議論紛紛的聲音,卻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協助。

「讓開讓開,全都圍在這裡做什麼?沒看見有人受傷了嗎?快叫救護車。」突然間,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用力推開人群,以宏亮的聲音驅離著圍觀的人群。

被粗魯推開的人本來還想開口駁斥,卻在看見站在身後的是地方上有名的廟宇主委後,將衝到嘴邊的話硬是吞了下去,一旁更是有人已經掏出手機撥打起一一九。

「沒事的不要都圍在這裡,回去做你們的事,這裡我會處理。」將人群驅離之後,滿頭白髮的老人走回搖椅邊,大手抓上炎易雲的肩膀。「小子,安靜一點,照你這種搖法,不死也剩半條命了。」

一把將擋在白膺前面的炎易雲拉開,老人以驚人的力氣將陷入昏迷的白膺抱了起來。在離開前,老人回頭問著還愣在一旁的炎易雲:「我現在要送他去醫院,你去不去?」

「要!」三步併作二步地跟上老人迅捷的腳步,炎易雲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

「白璐呢?」抱著白膺往校門口走去的老人眼神直直地望向前方,卻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炎易雲這麼一句。

「咦?」

『白璐在此。』像是早就認識了一樣,從玉珮中再次現形出來的白璐雙手合抱地向老人作了揖。

「哼,你還在,這小子受了這麼重的傷?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了?」

『是異界魔物,與十年前一樣,他又再次出現了。』

看著白璐必恭必敬的回答,炎易雲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和老人對話,也非常驚訝老人竟然也看得見白璐。

似乎察覺到他的反應,老人斜眼睨了他一眼後沒再說什麼。就在他們即將抵達門口之前,救護車的警鈴聲呼嘯而至。從車廂裡跳出來的醫護人員三兩下就將白膺給載上車,拉著炎易雲的手臂,老人示意他也上車。

「走吧,我有話跟你說。」

還不等滿臉疑問的炎易雲作何反應,力大無窮的老人將他一把拽上車,然後自己也坐了上來。

救護車重新發動,雖然坐在車內,卻仍聽得到尖銳得警鈴聲,急促的節奏讓人不由得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前陣子校方通知我們,有東西出現在校園裡。」在一陣沉默後,老人忽然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般的,以坐在他身旁的炎易雲能聽得清楚的音量說著:「因為出現的人,是早在十年前因事故死亡的老師,所以校方害怕是鬼魅作祟。」

「是尼桑……」浮現在炎易雲腦海中的,是記憶中的小學老師,以及面目猙獰的尼桑。

「或許吧……然後阿膺跟我說他會處理,叫我不用理會。一直到今天下午忽然殺進廟裡,拿起供奉在神桌上的劍,什麼話都沒有說的就走了。我一開始竟然沒有想到他會是來學校,剛才到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他這副模樣了。」

「膺叔他…不會就這樣死掉了吧……」

看著戴上氧氣罩的白膺,炎易雲從來沒有覺得他看起來這麼虛弱過,緊握住白膺的手,一點溫度都沒有,冰冷得彷彿已經失去生命力一般。

「哼,我都還沒死,這小子敢死就給我試試看。」從鼻子哼出一聲之後,老人不再說話。

到達醫院之前,車上再沒發出過任何聲響,除了急救用的醫療器材不斷發出的嘟嘟聲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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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d裡的第一章已經完成
不過原先預計在第一章中段就要登場的壞蛋角色
卻遲遲找不到機會讓他出現...囧"
接下來我會努力讓他在第二章讓他出現的
不然就沒壞人了~~~ (打死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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