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裡的聲音辨別,裡面一共只有三人,分別是赤燃天、紅龍殷州和黑龍夜笙。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昊天聽得清楚,而他們口中所討論的對象,卻讓他大為吃驚。
「昊天果然還是難成大器嗎?」最先聽清楚的,是夜笙的聲音,刻意壓低的語氣裡帶著些微惋惜。
「他對敵人太過仁慈,這樣婦人之仁能有什麼大作為?」聽出夜笙語氣裡的惋惜,殷州不滿地冷哼一聲,「你知道他還對寒沙說了些什麼嗎?他居然說碧潭無花就是因為我們握有生殺與奪。」
「喔?那他打算怎樣?」赤燃天的聲音響起,語氣聽起來似乎對昊天的反應大感興趣。
「還能怎樣?依昊天那單純的想法,不外乎就是要我們停止介入神幻大陸間的種族戰爭。只是話說回來,各族間的戰爭本來就是由我們挑起的,若不這麼做,又如何能夠塑造出龍族的正義形象呢?」
當殷州說到這時竟發出得意的笑聲,然而這一聽之下,卻讓昊天不由得勃然色變,一雙拳頭握得死緊才沒立即破門而入。
「好了,說說正事吧,反正承繼神龍之力的有二個人,既然昊天這麼不堪重任的話,倒不如讓他早點離開,免得日後出什麼亂子。」打斷了殷州的笑聲,夜笙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不耐煩。
「我不是沒這麼想過,但就怕寒沙不肯,再說雲焰還得靠他壓制。我雖然以龍神自稱,卻沒忘記自己在還沒有得到雲焰體內的那股力量之前,不過就只是個有名無實的龍神罷了。」
「赤燃,其實你早在赤蓮含苞時就已經察覺到那是龍神轉世而來了吧?」
「或許吧,不過那次從水鏡裡看見他在昊天那裡使用真炎之力以後,就確定他的身份了。」
聽到這裡,就算是昊天也傻在當場,對殷州的不滿也早已經被拋諸在後,腦海中只不斷重覆那句話──雲焰是龍神轉世!?
所以說,碧潭無花絕對不會是因為雲焰降世所造成的,說他是帶來滅族之禍的災厄之子,也只是赤燃天的刻意算計?
正當昊天被這突如其來的內幕搞得頭昏腦脹,尚且無法接受時,房內的談話突然停止下來,並且傳來陣陣踱步聲。當腳步聲逐漸朝房門靠近時,站在門口的昊天剎那間像是被冰錐打到一樣,全身陷入僵直,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一顆心就這麼懸在那裡,進退不得。
好在那腳步聲最終還是沒走到門邊,當他再次開口時,昊天聽出那是赤燃天的聲音:「殷州,寒沙那裡我會再和他好好說,下次昊天再領兵出征時,就不用再讓他回來了。」
「是。」
聽到這裡,昊天一顆心直落入谷底,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向來敬重的赤燃天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原本應該趁這個機會趕快離開才對,但是昊天的腳卻像是生根似的,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
房裡的三人還在七嘴八舌討論著什麼,但是昊天已經聽不下半句,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搖搖晃晃地轉身走出幾步時,卻在聽見雲焰的名字時再次停下腳步。
「雲焰體內的龍神之力尚未覺醒,昊天的死若讓他陷入瘋狂而將龍神之力導向赤煉的話,對我們一點好處也沒有。」自始至終都希望將傷害壓到最低的夜笙這麼說著。
回應夜笙的卻是赤燃天的壓低聲音的冷笑聲:「那就在他察覺一切之前,將他封印在神鳴山下,千百年前他不就想要往那裡去祈求創世神的諒解嗎?就讓惜風在他還感覺不到任何痛苦的情況下永遠地封印起來,再將他的龍珠取回給我,如此一來就皆大歡喜了。」
聽到這裡,再也隱忍不下去的昊天一把撞開門扉,情緒激動的胸膛不斷起伏著,一雙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似地怒視著赤燃天。
然而似乎早就知道他站在門外偷聽一樣,房裡的三人完全沒有表現出吃驚的樣子,反倒是赤燃天發出一聲嘆息。
「我本來一直很看好你的英勇擅戰,沒想到你終究還是沉不住氣。」
直到那一刻,昊天才驚覺自己中了赤燃天的陷阱,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站在門外偷聽,忍不住咬牙問:「你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殷州一邊發出冷笑,一邊對昊天說:「打從你進入大殿的那一刻起,龍神就已經察覺了。」
「你閉嘴!他根本不是什麼龍神,不過是赤燃龍王,真正的龍神是雲焰!」
「大膽!」
耳邊只聽見夜笙一聲低斥,帶著銀光的刀鋒已經遞到眼前。側身避過夜笙突如其來的襲擊,經年征戰在外的昊天順勢一推一拉,抬腿一掃,竟然就這麼將他摔出門外。同時雙手合掌於胸前,當再次拉開時,一柄綻放著金色流光的長槍就這麼從兩掌之間浮現。
「哈,夜笙,看來昊天這小子不領你的情呢!」
「殷州,不必再逞口舌之快,昊天受夜叉所誘,大鬧龍神大殿,意圖謀反,還不快將他拿下。」
「謹遵龍神之命。」
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殷州手中浮現二把圓環似的彎刀,以驚人的速度躍至昊天面前。剎那間黑暗中迸出無數火花,二人就這麼纏鬥在一起,難分難解。
雖然殷州身為四大龍王之一,但是力量上終究是昊天略勝一籌,不過一會兒便已經處在下風。當殷州被昊天一槍刺中,狠狠摔落在地時,在一旁觀看、猶豫著是否也要加入圍攻的夜笙終於趕在昊天手中長槍刺往赤燃天時,閃身擋在中間,長刀一架,將槍矛撥開。
「昊天,收手吧!」
「該收手的是你們,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重罪,你們究竟是要把龍族帶往什麼地方!」
無法抑制的怒氣從昊天的體內爆發出來,全身籠罩在金色流光之中的他看起來有如戰神一般,不出幾下夜笙手中長刀也被震得脫手。強烈的神氣產生激烈的震盪,往夜笙胸前直衝而至。迴避不及的夜笙吐出一口鮮血後,就這麼重重向後摔去,倒臥在地上動彈不得。
就在爆怒中的昊天調轉槍頭指向仍然站在王座上的赤燃天時,遠方卻傳來擊鼓聲,無數道火花衝天而起,將漆黑的夜照得通明。在那一瞬間,昊天手中長槍遲疑了一下──
那是敵襲的記號,一連那麼多發,鼓聲又如此密集,是什麼人敢帶領大軍直接攻入雲浮山?
「昊天吶昊天,看來你不只是想要刺殺龍神,就連勾結外族的事也做了呢~夜叉一族已無餘力作亂,那麼這次你集結而來的又是哪一族呢?」
赤燃天帶著嘲笑的語氣所說出來的話將昊天的神智拉回,雙手無法控制地顫抖著,若是眼神可以殺人的話,只怕赤燃天早就已經死了千百遍。咬緊牙關,昊天幾乎是用擠的把話說完──
「赤燃天,你不要含血噴人!」
語音未落,昊天身形一閃便已躍至赤燃天面前,但是後者卻像是勝券在握似的滿不在乎。眼看著金色流光將赤燃天胸前錦衣灼開一洞,長槍就要透體而入時,一道冷冽的劍氣橫身劈至,逼得昊天不得不撤槍退開。
「你瘋了嗎?」寒沙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將盛怒中的昊天喚醒。
「寒沙……」
「外面鷹族糾結大軍攻至,你身為大將不去禦敵,卻跑來龍神大殿與族人互鬥,成何體統?」
「寒沙,不必再說了,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只是和御天那孩子不同,他果然還是決定叛出龍族。」赤燃天的眼底有著殘忍的笑意,一雙琥珀色的眼瞳閃爍著精光投向寒沙,「你和他說了,對吧?」
「……」
「御天也知道?他也知道雲焰才是龍神的事!?」
「雲焰不是龍神,只是承繼上古龍神之力,然而那樣的力量卻不見得是他所能掌控的,若是失控成為赤煉之火,只會將幻界毀滅。」
「放屁!不論是赤煉還是白熾,赤煉之火是燃盡一切罪惡使之重生,而白熾是照耀所有黑暗,不論是何者都是龍神的純粹之力!而他,」昊天手中長槍一揮,指向站在王座上的赤燃天,「竟然妄想佔為己有!」
不顧一旁的寒沙,昊天握緊手中長槍再次攻向赤燃天,反正對方也不會放過自己和雲焰,那麼他也只好先下手為強!
只是寒沙終究是效忠於赤燃天的四大龍王之一,只見他手中水紋劍如游龍般闖入,硬是逼退昊天的攻擊,剎時間刀光劍影紛飛,一旁已經起身的殷州和夜笙就算想要介入也做不到。
昊天的槍法雖然靈活多變,但是他的招式早就被寒沙所摸透,兩人間不相上下的力量一時纏鬥得難分難解。然而就在一次槍劍交擊退開的霎那,一道挾帶著熾熱氣息的力量狠狠擊向昊天。在毫無防備之下被赤燃天擊中的昊天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在空中拋出一個弧線後,重重跌落在地。
「昊天──!」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趕到的雲焰衝進殿內,伸手將臉色慘白的昊天扶在懷裡。
緊跟在雲焰之後踏入殿內的,是同樣一臉錯愕的丞和晴琦。
原來在鷹族大軍突然攻擊雲浮山時,白龍惜風便帶著丞和晴琦趕往龍神大殿,準備張開護天結界時,碰上剛從昊天御殿那裡出來的雲焰,只堅持要跟著他們一同前住,卻怎麼也不說原因。
直到丞看見昊天倒在地上,血絲不斷從嘴角滑落時,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比丞快上一步,穿著一襲粉黃色的寬身絲質袍衣的晴琦在推開門之後,便閃身到昊天身旁,雙手凝聚治癒術朝他受傷的胸前壓下。
晴琦雖屬白龍一支,卻經常伴隨軍隊出征,而不像惜風或其他白龍一樣留守族裡。年紀與昊天相仿的晴琦每次征戰時總是喜歡跟在昊天身邊,看向昊天的眼神彷彿就已經決定他是下任龍神一般,不論昊天做出什麼決定,晴琦永遠是第一個附和的人。所以當時殷州想瞞著昊天,私下活埋夜叉族的老弱婦孺時,也是晴琦前往通風報信的。
如今看見在沙場上所向披靡的戰神竟然會受那麼重的傷,連晴琦的臉上也閃過一絲詫異,尤其是發現在昊天體內橫衝直撞的真炎之力時,更是情不自禁地對赤燃天怒目而視。
「惜風,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彷彿沒有看見晴琦那雙幾乎噴出火來的眼神,赤燃天淡淡地對還傻在門口的白龍王這麼說。
被點名到的惜風身子不由得一顫,眼光求助似地投向寒沙,然而後者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那一瞬間,惜風的表情像是被宣判死刑一樣慘白,卻還是將手舉起,手心朝向仍全心全意放在昊天身上的雲焰,口中喃喃吟頌起不知名的咒語──
隨著惜風低聲吟唱的咒語,一道由多樣圖騰所構成的陣型剎那間自雲焰腳下浮現,並且散發出驚人的光芒,同時將他身邊的晴琦和昊天吞入強光之中。
「白龍殿下!」
知道惜風正在召喚什麼樣的結界之後,丞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卻沒有勇氣制止。反倒是同樣受困於結界中的晴琦果斷地拔出腰間小刀劃開自己的手心,一掌往地面壓下,口中同樣喃喃吟唱著咒語。
滴落在圖騰上面的鮮血壓抑住即將釋放的力量,然而與白龍的力量相抗衡卻也讓晴琦的額頭上開始冒出豆大的汗珠。
「快出去,我擋不了多久。」
「那你呢?」
「囉嗦,還不快帶昊天殿下退出去!你不知道這是虛空結界嗎?再拖下去我們要被封到哪去都不曉得。」
「不…不是封印……他想將我們轉移到神鳴山……」昊天痛苦地喘息著,血沫伴隨著斷斷續續的話從嘴唇中溢出,「雲…原來你不是災厄之子…你是至高無上的龍神轉世啊……哈哈……哈哈哈……」
「昊天,你別這樣……到底在說些什麼?」
伸手抹去不斷從昊天嘴角溢出的血沫,雲焰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反倒是晴琦像是發現了什麼似地,看向雲焰的眼神裡閃露著精光。
結界之外,站在惜風身旁的丞終於還是隱忍不住,瞬間召喚出風刃擊向惜風。
由於兩人間的距離十分接近,惜風根本閃避不及,雖然立即回過神將雙手交叉在前阻擋,然而強勁的衝擊力道還是讓他重重地向後摔去,虛空結界的咒語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截斷。
一旁的殷州在丞忍不住向惜風出手的同時,便虎視眈眈地注意著結界裡的一舉一動,當強光褪去的瞬間,便出手抓向雲焰。然而昊天的速度卻比他更快,手裡長槍一格一架,逼得殷州不得不鬆手退後。
被赤燃天以真炎之力暗算的昊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原本已經暗淡下去的金色流光再次圍繞在他的周身,只見他爆喝一聲,伸向殷州的右手指間的放出接近橘糽色的光芒──
在殷州的眼瞳倒影中,映出了昊天散發著火花的手指。
不過是那一眨眼間的事,殷州的胸口被一道挾帶著熾熱氣息的細長光芒所貫穿。劇烈的衝擊還停留在體內,力量卻穿透身體,從背後發出聲音爆炸開來。
「………」
瞪大的雙眼裡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殷州的肢體飛散出肉片和血沫,無力地倒臥在血泊之中。
「居然能將體內的真炎之力轉為自己所用,你果然不負戰神之美稱吶,昊天。」赤燃天發出一聲嘆息,語氣慈祥得好像剛才那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只是你拼著這麼做,卻也賠上了一隻右手,值得嗎?」
昊天低垂的右手已經血肉模糊,但是周圍的力量卻不斷在增強,圍繞著他不停旋轉的金色流光所釋放出來的波動逐漸形成旋渦。沒有回答赤燃天的問題,昊天琥珀色的眼瞳裡被陰影所覆蓋,一步一步地走向赤燃天。
惜風還被丞阻擋著,夜笙倒臥在地動彈不得,殷州被轉嫁的真炎之力所殺,只剩下寒沙仍站在殿內,卻也沒有打算再次阻擋昊天的意思。
就在殿內陷入僵局的時候,卻突然傳來御天氣急敗壞的聲音:「寒沙,你不是要來找昊天嗎?門外那些長翅膀的都要殺進來了,你們再不過去,濂樂他們可撐不下去!」
御天一路嚷進來,卻在看見一片狼籍的景象後,舌頭像是瞬間被剪掉似地失去聲音,一雙眼睛在掃過殷州那慘不忍睹的屍體之後,落在昊天身上。
「你們放著外面翅膀大軍不管,就是在裡面搞內鬥?」
「御天,與你同池而生的神龍之子就在剛才動手殺了紅龍王。你說,依規定而言他該當何罪?」
「身為將領卻知法犯法……」御天瞇起雙眼睨了赤燃天一眼之後,緩緩地說出剩下的四個字:「死罪一條。」
「昊天勾結外族,欲殺龍神取而代之,現在又加上手刃紅龍王,三條罪加在一起,就算不讓他死也不行了。就他現在的情況,你一個人拿下他綽綽有餘了吧?」
在赤燃天一聲令下,不只御天,連寒沙的眼神中都閃過一絲異芒。然而還不待御天有所反應,昊天卻先發出瘋狂般的大笑──
「所以到頭來只有我和雲焰被蒙在鼓裡嗎?御天你也知道雲焰其實就是龍神的轉世嗎!?」
「昊天,我沒有…我也是剛才才從寒沙那裡……」
「不必再說了,你是要站在赤燃天那裡,幫助他犯下大逆不道的事;還是要和我一起改變這個腐敗的龍族?」
御天看著渾身是血的昊天,卻遲遲沒有開口回答,因為以族人根深蒂固的思想看來,他們根本就沒有勝算,更不用說現在的情況根本就不可能取代赤燃天。御天的腦海中迅速翻轉過許多想法,卻沒有一個可行,然而他的沉默卻被昊天認為是無法對赤燃天倒戈。
原本指向赤燃天的長槍毫不遲疑地往御天刺去,沒有想到前一刻還好好在說話,下一秒就調轉槍頭殺招盡出,御天在狼狽地避開昊天一連串地快攻之後也動了火氣,被逼得召喚出武器和他纏鬥了起來。
不忍心看見原本情同手足的二人因為龍神一句話而大打出手,更不明白為什麼向來穩重的昊天會在一夕間變樣,雲焰忍不住開口出聲制止,只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卻又有誰能夠聽得進去。
一旁觀戰的寒沙鐵青著臉,必須握緊手中長刀才能克制自己不至於衝上前去,不想再留下來看的寒沙轉身離開,在經過惜風身邊時還不忘對他這麼說:「與其留在這裡,不如趕快去正殿張開護天結界。」
寒沙的話像一盆冷水當頭淋下,惜風向殿內望了一眼之後,便嘆了一口氣對丞說:「要跟我去正殿,或是留下來就看你自己決定。」
話一說完,惜風腳下出現一道傳送陣,在光芒淡去的同時人影也隨之消失。雖然御天他們的情況,但是丞卻知道光靠惜風一個人是絕對無法張開護天結界,而這次鷹族又是挑在他們剛結束與夜叉之間的戰爭時傾族攻來。掙扎了一會兒之後,丞的身影也跟著消失在傳送陣之中
在寒沙等人陸續離開之後,原本冷眼旁觀的赤燃天突然又有了動作,趁著昊天被御天絆住的期間,他決定自己動手取出雲焰體內的龍珠──
站在雲焰身邊的晴琦突然感覺到背後強大的力量波動,轉過身來的她下意識地在身前張起一道結界。
碰的一聲,晴琦的胸口像是被狠狠捶了一拳,喉間湧起一股苦澀的熱液,搖搖晃晃地坐倒在地。同時,一股幾乎壓碎全身的力量頓時襲來,既使她拼著全身的力量抵抗著,壓力卻絲毫未見減小。
『撤去結界吧,除非你想死在這裡。』
赤燃天沒有開口,但是他的聲音卻自然而然地出現在晴琦的腦海中。
「昊天殿下想要保護的人,晴琦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必須護他周全。」鮮血從嘴角滑落,冷眼地看著高高在上的赤燃天,晴琦露出一抹自豪的笑容。
『不自量力的女人。』
伴隨著譏嘲的語氣,晴琦感覺到壓在身上的力量在瞬間增加,拼命抵抗著這幾乎要把全身骨骼壓碎的重壓,儘管耳邊傳來骨骼近乎悲鳴的聲音,晴琦的眼睛仍然狠狠地瞪視著赤燃天。
『真有骨氣,那麼我就先解決掉你吧!』
霎那間,晴琦的身體像是承受不了那樣巨大的壓力般地,鮮血不住地從迸裂的皮膚裡流出,原本鵝黃色的衣服在瞬間被染上了斑駁的血色。
原本和御天纏鬥在一起的昊天聽見雲焰的驚呼聲回過頭時,正好看見那令人幾乎窒息的場面,他不顧一切地轉身衝向赤燃天,就連御天也阻攔不住。
那不過是短短幾秒間發生的事,然而在所有人的眼中卻彷彿像一世紀那麼長,昊天站在赤燃天面前,長槍尖端已經抵他的胸前,卻沒有刺入。然而在昊天的胸腹間,一把透體清澈得宛如水晶一樣,烙有龍神印記的長槍就這麼透體而出。
「昊天──!!」
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足以將天地萬物在瞬間燃成灰燼的赤煉之火伴隨著那聲悲鳴,從雲焰體內爆發出來。驚人的高溫幾乎將整個空間扭曲,就連晴琦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給撞飛出去。
熾熱的火焰在體內燃燒著,隨著火焰的律動,心跳的速度也逐漸加快。不知名的力量在體內翻騰著,一陣比一陣更為激烈的脈動衝擊著全身的神經。
「夠了…住手……」
從毫無血色的嘴唇中吐出顫抖的聲音,在赤燃天抽出長槍的那一剎那,無法控制的力量從雲焰的體內迸發出來,隨著他的悲鳴,化作一條火蛇衝向赤燃天──
用盡全力擋下雲焰發瘋似的攻擊,二股強碰在一起的力量激起一陣激盪,偏離方向的氣流瞬間化為漩渦。強大的壓力使空間發出宛若崩裂的聲音,地面也開始發出劇烈的搖晃。
  過於強烈的反噬力讓赤燃天嘔出一口鮮血,身形不穩地向後退開數步,然而當他回過神來時,早已不見雲焰和昊天的身影,只剩下對他怒目而視的御天。


※     ※     ※     ※     ※     ※
 
碧潭旁,夜晚的涼風仍徐徐地吹撫著,湖面上點點螢光和夜空的星子遙遙相映。同樣的美景,同樣的人,卻帶著截然不同的心情。
忍受著體內不斷躁動的力量,雲焰的臉色雖然毫無血色,但一雙眼睛卻還有著清楚的神智。伸出顫抖的手壓住昊天不斷湧出大量鮮血的傷口,雲焰嘗試著釋放出治癒的力量止血,卻因為傷勢過重根本就無法奏效。
睜開眼睛看著雲焰額頭上浮現的龍啣尾印記,昊天忍不住嘴角上揚,發出雖然微弱卻清晰的聲音:「你的力量也甦醒過來了呢,總算出現印記了……」
看著那雙逐漸失去焦距的琥珀色眼瞳,雲焰的喉嚨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一樣難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像冰一樣沒有溫度的手輕輕撫上雲焰額頭上的那枚印記,昊天發出幾聲輕笑,雖然每次震動都會有血沫從嘴角溢出,同時產生一陣劇烈的痛楚,卻仍無法止住他臉上的笑意:「龍神的力量…是至高無上的……不過你的力量只覺醒了一半…那是足以燃盡天地間一切邪惡的赤煉……」
「昊天…別再說話了……」眼前蒙上一層霧氣,雲焰竭盡全力不讓淚水掉下來,「為什麼…為什麼龍神要這樣對你?」
「因為我發現了他們的秘密……」昊天的眸子閃出了金黃色的光,冰冷的手緊緊握住雲焰,彷彿被不知名的力量所支持著,「赤燃天在騙你…我們都被騙了……」
「你說什麼?」
「你不是不祥之子…而是龍神的轉世……你的存在威脅到赤燃天的存在…所以他才告訴大家……碧潭無花是因為你的關係……其實根本就不是……」昊天每說一句話就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而每一次咳嗽都會伴隨著鮮紅的血從嘴唇中溢出。「他想殺我…是因為我聽到了秘密……但他卻連你都想殺…赤燃天那傢伙想殺了你……奪走你的龍珠…侵佔龍神的力量……」
看著昊天幾近瘋狂的眼神,雲焰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如果赤燃天真的想要殺他,他又能怎麼做?
彷彿是知道雲焰的想法一樣,昊天的笑容變得溫和,輕輕地對他說:「不要怕…你擁有連赤燃天都感到害怕的力量……赤煉之火是足以燃盡天地間一切罪惡…並且使之重生的力量……既然神已經奪走了龍族的『生』…那就由你賜予龍族『死』又如何……你擁有那樣的力量的……」
「不…我不想要殺人……」聽見昊天所說的話,雲焰原本就已經豪無血色的臉上顯得更加慘白。
「就算你不殺人,人家也要殺你的……而且你忍心讓他們再去殘殺更多異族之人嗎……想想夜叉族……那些老弱婦孺何其無辜……自始至終……挑起戰爭的都是龍族啊……」
昊天手上的力道隨著他逐漸模糊的話語而消逝,當他吐出最後一聲嘆息時,失去力量的手悄悄地從雲焰掌心裡滑落。
將他冰冷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雲焰緊咬著發白的嘴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是任由淚水不斷自眼角湧出。
這一刻,他茫然而不知所措。
然而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卻不是御天,也不是丞。
「受了那樣重的傷,也難得他可以撐到現在了。」
聽見那個人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雲焰的背脊在瞬間僵直,緩緩地回過頭看向那個全身被真炎之氣所圍繞的身影。
赤燃天的眼睛裡閃耀著對力量的狂熱,渴望得到龍神之力的他露出猙獰的表情,手中的長槍還兀自滴著不知是誰的鮮血。
長年養成的習慣讓雲焰無法抬頭直視赤燃天,在他灼熱目光的直視下,幾乎就無法動彈,只能任由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近。
「那樣的力量留在你身上實在太可惜了,交給我吧,這樣我就可以成為真正的龍神了。」
帶著近乎殘酷的笑意,赤燃天朝著已經無法動彈的雲焰伸出他的右手,將集滿力量的手覆上雲焰額頭上印記。霎那間,體內的力量以驚人的速度傾洩而出,在劇烈的壓力之下,雲焰的頭彷彿要被撕裂開一樣疼痛──
『就算你不殺人,人家也要殺你的……』
『既然神已經奪走了龍族的「生」…那就由你賜予龍族「死」又如何……』
昊天的話還縈繞在耳邊,再也承受不了的雲焰終於崩潰,發出驚人的悲鳴。
從雲焰體內瞬間爆發出挾帶著灼熱氣息的氣流,將站在他身前的赤燃天狠狠逼退,宛如燃燒的火焰一樣顏色的流光籠罩住雲焰全身,燠熱的氣流在他的周身氳騰。
那一瞬間,無止盡的悲哀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既然如此,那就把眼前的一切燃燒殆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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