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麼,都不要命了嗎?」
卯真發出一聲低斥,揮出去的長鞭帶上的赤焰的力量,被甩中的幾名夜叉狠狠摔了出去,身上頓時冒出一團火花。然而接下來的景象,卻讓卯真不由得頭皮發麻,一連往後退開數步。
只見那幾名夜叉戰士被赤焰燒開的傷口裡,不斷滋滋作響、還冒出陣陣黑煙,從那道皮肉外掀的傷口裡,彷彿有無數蟲隻在蠕動似的。
「嘔……」聞到彌漫在空氣裡的腥臭氣息,外加眼前那讓人幾乎作噁的景象,卯真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直到那個時候,卯真才發現濃厚的瘴氣不斷從每一個夜叉戰士的傷口裡竄出,它們像是有意志般地凝聚在一起,覆蓋住整個回風谷,同時還不斷地往四周擴散。
卯真抬頭看向天空,卻驚覺頭頂的黑暗越來越濃重。漫天戾氣沖天而起,瘴氣像是一道黑色的結界在不知不覺間被張起,竟然將東方大陸上方的日光全數封閉。
「邢!濂樂!」感覺到事情不對勁的卯真大聲呼喚著另外二位同伴,同時對自己身邊的族人發出撤退命令:「退,快退,繼續留在這裡會被瘴氣吞噬!」
在最後一道日光消失的那一瞬間,回風谷裡的夜叉戰士爆發出驚人的歡呼聲,他們的眼神瘋狂而沒有意識,只是閃耀著不顧一切的兇恨目光,不斷地攻擊急著想要退出戰線的龍族戰士。
為了讓爭取時間讓更多族人得以全身而退,卯真顧不得可能會傷及自己人,瞬間召喚出數個火屬性攻擊結界,剎那間回風谷裡轟鳴大作,塵土飛揚。
在且戰且走的情況下,卯真總算是護著一部份的族人退出回風谷,同時也看見邢一樣護著另外一群人退了出來。在後者的臉上,一樣有著驚恐的表情。
「卯真!」看見同伴的邢大聲呼喚著,方才瘴氣襲捲而來的剎那,正受困於重圍之中的他還擔心另外二位同伴不知道是否能順利退出回風谷,在看見卯真平安無事後,總算是暫時鬆了一口氣。
「邢,快來,得先張開結界擋住那些夜叉。」跑到邢身邊的卯真憂心忡忡地說著,雖然不知道光靠他們二個人的力量能夠擋多久,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敵人殺進雲浮山。
在卯真的命令下,退出回風谷的龍族戰士以最快的速度退回雲浮山,而她本人則是和邢留守在回風谷前,劃破掌手、以鮮血劃下最強大的結界,試圖阻擋那些已經瘋狂的夜叉戰士。
結界內,還來不及退出回風谷的濂樂手持長槍與羅剎對峙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眸裡沒有絲毫懼意。相反的,濂樂臉上的表情痛苦而複雜。
「何必呢,把自己和族人都賠上了,你難道是想親手毀了夜叉一族嗎?」
挾帶著陰冷氣息的狂風從身旁呼嘯而過,卷起二人的衣擺,站在濂樂面對的羅剎語氣中充滿了譏誚和殘忍:「夜叉早在百年前就被滅了,活下來的人每天都過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如今只有用你們的鮮血,才能洗去他們心中的怨恨。」
那一瞬間,羅剎那雙如虛無般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射出兇恨殘酷的目光,無數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瘴氣在他掌心彙聚,逐漸蔓延到他手中長劍。
無言地看著已然無法回頭的羅剎,感受到酷烈殺意撲面而來的濂樂握緊手中水紋槍,在羅剎對著他揮出那宛如黑色閃電的一劍時,同樣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清冽的水氣與混濁的瘴氣在空中交擊的瞬間綻放出驚人光芒。
這一次,濂樂知道他們二人之間終將有一人會倒下,然而他卻已經有了必死的覺心。在周遭瘴氣的侵蝕下,他握住水紋槍的雙手逐漸失去力氣,而且接連的作戰幾乎耗盡他所有體力。反觀眼前的羅剎,因為自甘淪為蟲形的寄宿主,竟是愈戰愈勇,沒有絲毫倦意。
再次交手後不過十幾招,濂樂的虎口震裂流血,再也握不住水紋槍。隨著最後一招交擊後,手中長槍被震飛,心知不敵的濂樂立即隨著那一擊的力量急速後掠,想趁勢避開對方的後繼攻擊。
然而羅剎顯然沒有讓他逃脫的念頭,一擊得手之後,是疾速踏進一步,劍鋒緊貼著濂樂胸前,竟是打算一劍刺穿他的心口!
濂樂竭盡全力想要退避,然而這一步的距離實在太近,他根本無法在這一瞬間做出任何防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道死亡的光破空而來,狠狠地刺進自己的心口──一股惡寒瞬間透過劍尖竄進他的體內,挾帶著惡意的混濁氣息,以驚人的速度癱瘓了他的四肢。
羅剎那帶著冷酷笑意的臉近在咫尺,純黑的眼眸裡透出興奮的神采,在那一瞬間,濂樂幾乎可以看見在那雙眼眸深處、不斷跳動的黑色火焰。
「聽說,」羅剎俯身在濂樂耳邊輕聲詢問,「你們的龍珠都是藏在心口裡的,是嗎?」
濂樂在黑暗裡沉默,除了在長劍刺穿心口的那一瞬間感覺到撕心裂肺的劇痛之後,被瘴氣侵蝕的身體便再也感覺不到疼痛。即使羅剎說出那樣的話來,他也不會感到絲毫恐懼,只是平靜坦然地注視著眼前的敵人。
對於死在夜叉手上這件事,濂樂彷彿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反正對他而言,自己的生命早就在接任青龍王時,就已經獻給了御天,如今為族人戰死沙場也無可顧惜。
感覺到自己的胸膛被撕裂開來,羅剎看向他的眼神裡帶著狂喜的表情,冰冷的手不斷絲毫猶豫地伸進他的胸臆裡,緊緊地攫住了他的心臟:「先捏碎你的心臟,再取出龍珠,就算是白龍王也救不活你了吧?」
就在濂樂閉上雙眼,以為自己就要這麼死去的瞬間,原本應該已經退出回風谷的卯真和邢雙雙出手,彷彿是用盡全身力量所使出的一擊,在羅剎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前,已經被雷火交擊的力量狠狠擊飛出去。
「濂樂!濂樂!你還好吧?」卯真一邊發出驚呼,一邊伸手將倒臥在地上的濂樂扶起。方才她和邢在結界外感覺到濂樂危險的瞬間,再也顧不得別的就衝進來。所幸總算是趕上最後一步,沒讓羅剎得逞。
「我沒事……你們怎麼進來了……?」無力地倚在卯真身上,濂樂虛弱地問著。他剛才就是知道卯真和邢已經帶著族人退出回風谷,才敢放手與羅剎一搏的,沒想到他們二人竟然會又再跑進來。
「你這傢伙,要不就是什麼都不管,要不就是想把所有一切往自己身上攬,這種死個性和御天有什麼二樣!」一旁的邢顧不得大敵當前,忍不住出聲斥責。
然而就在濂樂還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時,從地上緩緩站起身來的羅剎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冷笑:「真不知道該誇獎你們感情深厚,還是該笑你們愚蠢,失去了龍王的支撐,你們以為那道結界擋得住我的族人嗎?」
聽見羅剎所說的話後,卯真和邢雙雙倒抽了一口氣,身後的結界果然在瞬間被夜叉戰士攻破,突破最後一道防守線的夜叉大軍轉眼間已經衝上雲浮山。
卯真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雲浮山上現在只有御天和丞,御天之前為了救丞耗去太多力量,而丞才剛復原,他們二個不論是誰都不是羅剎的對手。一旁同樣驚覺大事不妙的邢連忙將雙手按在地上,正打算展開傳送陣時,羅剎那蓄滿殺意的劍氣卻已經貼身而來。
懷裡還抱著重傷的濂樂,卯真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卻來不及施予任何援助,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抹他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突然掠進眼簾。只聽見「叮」的一聲,那人竟然輕輕巧巧地架開了羅剎這致命的一擊──
「就說過還是要我跟著比較好,看你們下次還敢不敢硬要我留在山上。」
「御天!?」
卯真和邢雙雙失聲大喊,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傢伙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跑下山來。然而御天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臉上帶著一抺愜意的笑容,手中長劍瀟灑地遙指對面的羅剎。
「別那麼吃驚,這傢伙交給我,你們快點帶著濂樂去找丞。山上還有歌羅天和天狐頂著,夜叉他們一時三刻還占不到便宜。」
「可是你……」
擔心以御天目前身體狀況會不敵羅剎,邢還想開口說些什麼時,卻被御天一口打斷。
「別囉囉嗦嗦的,如果連我都制不住他的話,你們留下來會比較有用嗎?」
御天的語氣雖然還是一樣漫不經心,但是邢卻很清楚地聽出來他話裡趕人的意味濃厚,只得一咬牙,展開傳送陣將三人瞬間轉移。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御天才像是鬆了一口氣般地,對著羅剎露出一抺微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容易就讓我把他們給趕回去呢。」
「哼,即然你都出現了,他們留晚一點再處理又何妨?」羅剎發出一聲冷笑,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御天,「神龍御天,總算等到可以親手手刃你的這一天了。這一百年來,我無時無刻在期待這一天。」
看著眼前被仇恨左右了長達百年的人,御天卻不自由主地想起了某個人,百年前他死去時,也是帶著那樣強烈的恨意嗎?就是那樣的恨意,才讓雲焰不得不召來赤煉之火,然而百年之後,真正將龍族推向毀滅的,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夜叉。
「繼承了夜叉一族的王印,卻同時又是異界蟲形的宿主……」御天的嘴角浮出一抹苦笑,忍不住問:「羅剎,你究竟是想將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模樣呢?」
羅剎面無表情地聽著,彷彿耳邊也有個人在低聲呢喃、催促著他回去似的,然而那樣的恍神也不過是幾秒間的光影。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從那深不見底的純黑之中再也不見絲毫迷惘,有的,只是對毀滅一切的狂熱。
當羅剎舉起吞吐著黑色火焰的長劍揮向御天時,只見他不慌不忙地側身讓過,手中閃耀著金光的長劍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靈活無比地卷向羅剎握劍的手腕。
刀劍交擊的清脆聲響在空曠的回風谷裡回蕩,羅剎硬是在最後一刻將御天那一劍格住,只是巨大的衝擊卻也使得他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次正面交鋒,與方才御天情急之下所擊出的一劍完全不同,其中竟是隱含著屬於神龍的強大力量。
「真是看不出來,你的力量倒是挺強的嘛。不過,就算你再強,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這東方雲浮終究會被瘴氣所覆蓋,最終只剩下虛無。」
聽見羅剎所說的話,御天雖然雙眼失去光明,卻還是感覺得到圍繞在四周的濃烈瘴氣,那沉重的悶窒感讓人幾乎就要失去戰鬥意志。
然而就在這一刻,從雲浮山上突然綻放出強烈的光芒,原本覆蓋在雲浮山上的瘴氣在瞬間像是遇到強風的積雲一般,瞬間就被消去了一大半。那一瞬間照徹天地的強光,讓所有正在交戰中的人霍然抬頭,卻是只能看見一片亮白。
「終於是回來了嗎?」只有回風谷裡的御天彷彿知道是誰造成這樣驚人的異變似的,忍不住喃喃低語。
那強光維持不過幾秒便又再次消失,原本暫停的交戰聲再次透過風聲傳來,無情的戰火依然在雲浮山上蔓延,宛如張開血盆大口的妖獸,要將這最後一片生機吞噬殆盡。
努力克制著體內躁動不已的力量,嘴角噙著冷笑的羅剎握緊了手中長劍──那把屬於歷任夜叉王的寶劍,同時也是先代夜叉王被迫用以白刎的佩劍。
「這下可好,該來的都來了。」羅剎的眼神掃過御天一眼之後,便再次將目光望向雲浮山,「也該是讓這一切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隨著那一聲爆喝,羅剎周圍突然狂風大作,在御天還來不及有所反應的時候,挾帶著黑色霧氣的旋風瞬間已經將他的身影吞沒。咋了咋舌,擔心族人安危的御天在剎那間也化做一道雪亮的光騰空而起,直奔雲浮山頂。
東方雲浮,這等待了七千年的最終審判之戰終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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