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直身體的炎易雲感覺到脖子上增加了陌生的重量,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胸前不知何時掛著一條項鍊,以銀絲纏繞而成的精緻網架裡包覆著一顆散發著淡淡澄光的琥珀色珠子。

將珠子托在手心裡湊到眼睛前面端詳,表面不斷流動的光芒美麗得讓炎易雲移不開眼,將珠子握在手上就有一種安定的感覺。然而需要食物滋潤的空腹卻在這個時候發出抗議,迫使炎易雲不得不先起身下樓找食物吃。

因為太陽已經西下,光線不足的走道和樓梯間一片暗黑。小心翼翼地一階階踩著樓梯走下去,炎易雲發現一樓客廳一樣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

摸到樓梯旁的電燈開關,炎易雲啪地一聲點亮了一樓的大燈,這才發現原來有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似乎是被突然亮起的電燈給嚇到,白膺瞬間從沙發裡站了起來,回過頭來看向站在樓梯旁的炎易雲。

「啊…你醒啦?要不要吃點什麼?」抓了抓看起來有些凌亂的頭髮,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的白膺這麼問著。

對白膺點了點頭,炎易雲一邊走向客廳,一邊好奇地問:「阿丞呢?怎麼沒看到他?」

「臨時有些事情,出門去了。」匆匆地回了這句話後,白膺往廚房走去,散亂的腳步似乎有什麼心事一樣。

掛在胸前的珠子散發出一股暖流,讓炎易雲心裡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覺,反射性地伸手將珠子握在懷裡。突然間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他連忙跟著白膺的腳步也走進廚房。

「膺叔,你之前給我的那塊白玉呢?」

「喔,那塊玉珮因為被詛咒了,所以被鍾叔拿回去淨化了。」蹲在冰箱前面拿著食材,白膺頭也沒回地這麼說著。

「所以這現在白璐是寄宿在這顆珠子裡嗎?和之前冰冰的白玉不一樣,這顆珠子會發出暖流呢。」

將胸前的鍊子拉高,炎易雲忍不住直盯著珠子上流轉的光芒,移不開眼睛。比起之前總是會散發出清冽氣息的白玉,他比較喜歡這顆帶著溫和氣息的珠子,暖暖的就像是沐浴在陽光之下一樣。

發現白膺並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炎易雲好奇地抬起頭來,才看見白膺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站起來,一動也不動地直盯著他手上的珠子。

「膺叔……?」看著白膺臉上不自然的表情,炎易雲忍不住輕喚了他一聲。

像是瞬間回過神來一樣,白膺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眼神從炎易雲胸前的珠子移開,一雙不知道擺哪裡的手將已經很亂的頭髮抓得更亂。

直覺白膺似乎是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一樣,看著手上的珠子,炎易雲試探性地喊出白璐的名字,卻沒有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浮現在面前。

正當他舉起珠子想要搖晃它時,卻被突然衝上來的白膺一把抓住手腕,力道之大讓炎易雲不由得痛呼出聲,珠子也從鬆開的手掌裡掉下,垂掛在胸前。

「白璐不在這裡,以後也不需要再讓他跟著你了。」咬著牙,白膺幾乎是用擠的把話給說出來。

無法理解白膺突如其來的情緒起伏,炎易雲當下愣在那裡動彈不得。從那雙充滿驚恐的眼睛裡看見自己的倒影,意識到自己莫名的舉動可能已經嚇壞炎易雲的白膺倏地退開數步。

「我出去一下,你自己隨便吃吧。」

看見白膺逃也似地奪門而出的身影,炎易雲直覺白膺的異常和白浩丞的不在家有關。胸前的珠子仍不斷透出澄光,卻怎麼也平靜不了他心裡湧現的不安。

看向牆上的電子鐘上顯示的日期,炎易雲才發現自己上次看見白浩丞的時候,已經是二天前的事了……。

 

“     “     “     “     “     “

 

廟宇深處的龍神祠堂裡的某座內殿,殿內空無一物,唯一的擺飾是正中央的跋步床,簷飾、帳幔、腳踏一應俱全,只是層層的紗帘阻礙了視線,讓人看不清楚躺在床上的身影。

殿裡的溫度低到不像是八月,地上還浮著一層厚厚的水氣。沒有任何照明設備使房裡的光線顯得十分不足,唯一的亮光是從窗櫺裡照進來的月光。

略嫌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緩緩地被推了開來,在寂靜的夜晚裡顯得格外響亮,白膺的身影出現在被推開的門扉之後。

甫一開門,清冷的氣息撲面而至,讓白膺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內殿裡的溫度低到彷彿走進了冷藏室一樣。張口呼出一口白氣之後,白膺緩緩將木門帶上。

輕步走到床邊的他無語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全身籠罩在宛若月光一般,美麗得讓人移不開眼。一頭銀白亞麻色的長髮披散在床上,緊閉的雙眼不知何時才會再睜開。

無力地滑坐在床邊,白膺握上那隻浮著淡色圖騰的手,若不是還能感受到皮膚下的脈動,那冰冷的感覺就像是已經失去生命了一樣。把頭深深埋進床裡,白膺顫抖的聲音從床被裡悶悶起傳出來──

「這算什麼家人啊……完全不在乎別人的感受……」

白浩丞站在自己面前,堅決地作出決定彷彿只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當他對白膺說出,就算在往後的日子只能像個活死人似地躺在這裡,也希望炎易雲能自由地活下去的話時,白膺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想法。

然而因為這是白浩丞的請求,所以就算是白膺也沒有辦法拒絕。

將代表心臟的龍珠當作護身符的話,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可以保護好炎易雲的,白浩丞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縈繞不去。

「你就不能養成走大門的習慣嗎?」察覺到房間裡出現第三個人的氣息,白膺的聲音從綿被裡傳出來,帶著些微的鼻音。

像是做錯事情被抓包的小孩,夏于霏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我是來跟您道別的。」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她和紀秋必須在午夜之前啟動界門返回夏家。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除了把白龍帶回去以外的事情,于霏都可以答應您的。」

「還真是不通情理。」從床上抬起頭來看向夏于霏,白膺難得露出扁嘴的表情。

「身為與龍族訂定契約的守護者,于霏無法做出違逆他們意志的事情,這點膺哥您應該是十分清楚才是。」

看著夏于霏露出微笑地對自己這麼說,重新把頭栽進床裡白膺卻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

「你會遵守規則的話,紀秋還會留在你身邊嗎?」

「嘛~此一時彼一時囉~」

「他會一直維持這樣到什麼時候呢?」將下巴枕在床邊的白膺看著白浩丞手臂上的淡色圖騰,手指輕輕滑過他那沒有體溫的手臂,發出像喃喃自語一樣的問題。

夏于霏無法回答他,恐怕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只有白浩丞自己才知道了。

沒有打算繼續打擾白膺,夏于霏轉過身走向門邊,打算照白膺所說的,乖乖地從大門進出。卻沒想到在拉開門扉的時候,卻看見了一個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炎易雲?」

似乎沒有想到門會在突然間被拉開,站在門口的炎易雲顯然被嚇了一大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呃…你好。」被不認識的女孩子叫出名字,炎易雲顯得有些無所適從。「我是來找阿丞的,聽說他在這裡。」

聽到炎易雲所說的,夏于霏不由得挑了挑眉,因為知道白浩丞在這裡的,除了她自己以外,就只剩下另外二個人而已。

 

 

那不過是發生在不久前的事情而已──

 

自己隨便弄了些簡單的東西果腹之後,炎易雲對於白膺離開前的不尋常反應還是耿耿於懷。

原本想要等白浩丞回來之後找他問問白膺是怎麼回事,然而卻怎麼也等不到人回來,不論是白膺或是白浩丞都一樣。

坐不住的炎易雲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人選,直覺告訴他那個人一定知道白浩丞上哪去了,再不然至少也可以告訴他白膺究竟是怎麼了。

 

因為身份特殊的關係,鍾叔平常也都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住在廟裡。晚上的廟口幾乎看不到任何行人走動。

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吹撫在臉上的晚風帶來一絲涼爽的感覺,卻撫不平鍾叔緊鎖的眉頭。

跟在鍾叔身後走出來,紀秋雙手環胸抱著長刀倚在石柱旁邊。

「不用跟著你小姐嗎?」沒有回頭,鍾叔這麼問著紀秋。

「小姐要我先不要跟著她。」

聽出紀秋語氣中的不滿,鍾叔忍不住笑出聲來,原本緊鎖的眉頭也展開了。

「吃什麼醋啊,她大概是怕你又不小心和阿膺那小子動起手來吧。」

鍾叔一邊從石階上站起身來,一邊回過頭對紀秋這麼說。看著他瞇起細長的紫色眼眸一臉不滿的樣子,鍾叔只是笑得更不留情面。

但是在發現紀秋恢復成平常的撲克牌臉,而且眼神落在自己的身後時,鍾叔一臉狐疑地回過頭去,卻在身後的石階上看到怎麼想都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人影。

原本想要來詢問白浩丞下落的炎易雲在看見倚在石柱上的紀秋之後,不由得看傻了眼。掛在腦後的長辮子和那一身繡有龍紋紫色長袍,看起來就像是另一個時空的人,尤其是那一雙紫色的眼睛更是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阿雲你怎麼會來這裡?」

鍾叔的聲音讓炎易雲總算是回過神來,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因為阿丞和膺叔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我想說鍾叔可能會知道,所以才會想說要繞過來這裡問你的。」

「喔,阿膺啊……」

正當鍾叔還在思索著該編出什麼樣的理由騙過炎易雲時,倚在石柱上的紀秋忽然站直身體,越過鍾叔走向炎易雲。

「他們在龍神祠堂裡,在最裡面那間,沒有開放給外人參拜的祠堂,你知道的吧?」

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幾乎高出一顆頭的紀秋,炎易雲點了點頭。

然而紫色的眼眸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期望,紀秋緩緩地退往一旁。伸出握著長刀的右手擋下原本想要出聲制止的鍾叔,紀秋就這樣看著炎易雲越過自己,往內殿跑去的身影。

「你做什麼啊!?怎麼可以告訴他呢?」

「他有權知道一切真相。」

「什麼?」

「惟有知道真相,他才能為決定自己未來要走的道路,就讓他自己去做出決擇吧。」

  盯著紀秋好一會兒,發現自己再怎麼瞪著那雙紫色眼睛也無法猜透他的想法,鍾叔煩躁地低咒了一聲後轉身跟上炎易雲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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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uunhs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