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很簡單的房間,除了現在所躺的床鋪之外,就只剩下床邊的矮櫃和牆邊的立架,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瓶罐。唯一讓炎易雲感到奇特的是房間的牆和地板的顏色居然是一模一樣的,上面還隱約可以看到像是年輪一樣的樹紋,整個房間裡散發著一股樹木特有的氣味。
房間裡並沒有窗戶,只有一個圓弧形的門口,上面卻沒有門扉,所以坐在床上就可以看見門外的一切。那是很難以形容的景色,從炎易雲的角度看出去的方向,正好看到一顆樹──真的只是一顆樹。單單只是目測,炎易雲便對那顆樹之高大感到詫異,光是枝葉茂密不說,還倒垂著數不清的粗大樹鬚。而且從房裡向門外看去的角度,還無法看到那顆樹的全貌。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炎易雲掙扎著下床,一路扶著櫃子和牆邊,走到門邊向外望去。不看還好,這一看害他嚇得差點就從萬丈高空摔了下去。原來他所待的那房間,竟然是從一顆巨樹的樹幹上刨出來的樹洞,難怪牆和地板的顏色是一模一樣的,上面還都帶著樹紋。
站在門邊讓微風不斷輕撫在臉上,炎易雲聞到風中挾帶著像是芬多精的淡淡清香,正當他思考著自己是怎麼進到這間房間,又該怎麼從這間房間走出去時,一道人影卻輕巧地躍過他的身旁,進到房間裡。
「看來你的恢復力也相當驚人呢,居然可以下床走動了。」突然躍入房裡的女性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似乎相當開心炎易雲的傷勢恢復得這麼快。
那張臉在炎易雲最後一次失去意識前曾經看過,而且當時還有人喊了她一聲「木樨殿下」。只是看著她身上優雅有如公主一般的薄紗衣裳,再回過頭去看看門外兀自還在那擺盪的樹鬚,炎易雲怎麼都無法把這個人和她的行為舉止劃上等號。
她剛才居然是像泰山一樣,用盪樹條的方式躍進房間裡!
第一眼看見木樨時,他還以為自己是看見了銀月的族人,因為他們擁有同樣尖耳朵和金色眼睛,和龍族琥珀色的眼瞳很相似,但顏色卻偏淡些,隱約間還閃耀著光芒。
木樨的年紀看上去並沒有很年長,感覺像是二十幾歲而已,至少從她剛才像泰山一樣躍進這個房間的行為模式看來,炎易雲也不覺得她的年齡能大到哪去。
之前因為意識不明的關係,炎易雲並沒有很仔細地看過木樨,而現在再一次見面時,他發現木樨全身散發著淡淡的微光,彷彿像是在電影裡才會出現的精靈一樣。
擁有著美麗輪廓的臉上有些蒼白,不是那種病態的白,而是感覺上從來沒有晒過太陽的那種,白得透明。而在木樨平滑的額頭上,一枚翠綠色的、像是樹葉一般的花紋顯得特別耀眼。
「我的臉怎麼了嗎?為什麼那樣看著我?」木樨好奇地問炎易雲,臉上仍然帶著一抹笑意。
「呃…沒,只是看你長得很像一個我之前見過的人。」總不能說是因為覺得人家的動作像泰山吧,驚覺自己的行為也很失禮的炎易雲急忙把視線移開。
「呵呵,是嗎?」
「木樨殿下!」
正當炎易雲感到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時,另外一個聲音突然從他的背後響起。有點被嚇到的他挪了挪自己的身體回過頭去,看見另一名和木樨一樣有著碧髮金瞳的女性就站在門外,手上還捧著一套衣服。
仔細看了她的腳下一眼,炎易雲發現她正站在一片大約一尺見方的葉面上,隱隱還可以看見葉子在上升,直到她跨步走進房間後,那片葉子便又向下滑去。
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炎易雲撐著牆再次靠近門邊,探出頭往向看去,發現剛才托著人上來的那片心型大葉像是從來沒動過似的,靜靜地懸在樹幹邊。讓炎易雲忍不住在心裡納悶,那難不成是變種的升降梯嗎?
「木樨殿下,像這樣拉著樹鬚凌空而來的舉止,實在是太不符您的身份了,而且對碧樹也十分無禮。」
聽見她這麼說,炎易雲忍不住在心裡用力地點了點頭,只是木樨卻像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當似的聳了聳肩,嘻嘻笑了二聲。
「那是因為察覺到他醒了,我急著趕過來才會那麼做的嘛,你先把衣服給他穿上吧。」
似乎是拿木樨沒輒,那人輕輕嘆了一口氣後,轉向炎易雲說:「您的身體還不能下床,這麼勉強自己的話,會影響到傷口癒合的速度的。」
「呃,謝謝。」
將手搭上她向自己伸出來的手,炎易雲藉由她的扶持慢慢走回床邊,就如同她所說的,胸前的傷口仍然不斷抽痛著,移動時扯動傷口的痛楚都會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是你們救了我?這裡是哪裡?」
「是木樨殿下救起你的,我是服侍殿下的女官,你可以叫我琴葉。這裡是琁淵。」
「琁淵?這裡離戰河遠嗎?」他明明記得自己是在戰河畔失去意識的。
「呃……」似乎是不曉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琴葉轉頭看了木樨一眼,卻發現她仍然是笑臉盈盈、不置可否之後,便回答:「說遠不遠,但說近也不近,琁淵和戰河之間並無相連,卻可以通過鏡門相通。」
傻傻地望了琴葉一眼之後,炎易雲發現自己果然不適合問問題,因為就算對方回答了,他還是有聽沒有懂。
接過琴葉遞過來的衣服,炎易雲發現那是一件質料十分輕盈的長衫。和木樨及琴葉身上所穿的衣服一樣,都是雪白色的,只是木樨衣服還用銀線滾邊,下擺也層層疊疊的,像裙子一樣。
在琴葉的協助下將長衫穿上後,炎易雲總算想起來自已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
「除了我之外,你們有沒有看見另外一個人?他是鮫人一族的,叫波臣。」
聽見炎易雲的問話,木樨臉上的笑容頓時隱去,露出擔憂的表情。
「你們有救到他嗎?他怎麼了?」
「你能走動了吧?不如我帶你去見他?」
「殿下,他的傷……」
「我沒關係,請先帶我去見波臣。」
眼見炎易雲如此堅持,琴葉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幫他拉好長衫領子後,將他自床上扶起。
看著炎易雲忍痛的表情,琴葉的眉頭微皺,忍不住說:「這樣的身體,連要走下碧樹都很困難吧?」
「碧樹?」
「這顆樹的名字就叫做碧樹,」木樨走向炎易雲一邊回答,一邊伸出手握住他,轉頭對琴葉這麼交待:「我用傳送陣帶他過去,你就不用跟過去了。」
還不等琴葉回話,炎易雲只覺得眼前強光一閃,刺得他就算閉緊雙眼仍然感覺到那一片亮白。過沒多久,眼前強光逐漸減弱,炎易雲才放下擋在眼前的右手,睜開眼睛打量周遭景像。
在剛才光起光落的轉眼間,他和木樨已經從樹屋裡被轉移到另一個所在,地皮上覆滿像地毯一樣的碧草,四周被高聳入天的白色樹木所包圍,出現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座清澈如鏡的湖泊。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你不是想要見鮫族的波臣嗎?他就在那裡。」
順著木樨的手所指向的方位看去,炎易雲這才發現在水底下真的沉著一個人影。水草般的藍色髮絲在水中漂浮著,蒼白有如玉石般的臉龐上毫無生氣,只是無聲地閉緊雙眼沉在水裡。
「他怎麼會是那樣子的!?」
說起來,波臣看上去的年紀還比炎易雲小,二人第一次見面對,波臣也是這樣了無生氣地順著河流漂泊,直到被炎易雲撈上岸才撿回一條命。這次二人經歷過被獸族圍攻的危機後,再次看見波臣沉在水底的模樣,讓炎易雲忍不住大呼出聲,甩開木樨的手就要下水將他撈起。
木樨連忙伸手擋下想要下水撈人的炎易雲,語氣平和地對他說:「你冷靜點,他受了很重的傷,必須在鏡湖內休養。」
「休養?」回過頭看向木樨,炎易雲的眼中露出不解的表情。
「他是鮫人,待在有靈氣的水裡,絕對比讓他留在陸地上好。要不是滄溟發生那樣的事情,現在的他應該還是待在深海之中。對於未成年的鮫人而言,踏在陸地上走路,就像踩在刀口上一樣難受。」
「那…那這陣子他還這樣跟著我們趕路……?」
「時勢所逼,為了活下去,做不到也得做。只是為了救你,他卻用這麼虛弱的身體使用海皇的力量……」金色的眼眸望向水裡的身影,隱隱流露出不捨。
「什麼意思?」
「啊…都還沒好好向你解釋清楚呢……」木樨偏頭想了一下後,朝一臉疑惑的炎易雲露出笑容,「剛才琴葉有告訴你,這裡是琁淵了吧?還記得嗎?」
不曉得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炎易雲只能對她點了點頭。
「琁淵是我們杌爾德一族的居住地,唯一與外界連結的通道,就是戰河。」說到這裡,木樨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話鋒一轉地問:「你知道戰河的傳說嗎?」
「不知道,只知道戰河的水流很可怕。」那樣波濤洶湧的黑潮,炎易雲打死都不想再掉下去第二次。
點了點頭,木樨像是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一樣,只是形式上地先確認一下而已。
「遠古時期創世神創造了神幻大陸,同時賦予各個種族一個特別的力量。在創世神用盡力量,化為星塵消失之前,留下了自己的雙眼繼續守護著這片土地。神的左眼化作太陽,成為了盤據在東方的龍神,而右眼則是化作月亮,成為月一族所敬奉的月神。但是大陸上其他種族卻不滿創世神獨厚龍族與月族,而發動一場驚天動地的種族戰爭。
月神從頭到尾都沒有介入那場大戰,而是帶著族民退至傳說中的聖境,帕米拉斯。直到戰爭平息之後,力竭的龍神倒臥在神鳴山前,龐大的身軀將大地壓出一道巨大的痕跡。
當聽聞惡耗的月神趕來時,龍神身形已經渙散為星塵回歸大地。悲痛不已的月神在流盡了淚水之後,也跟著消失在大陸之上。因為是那樣沉重的悔恨和悲傷,讓戰河之水永遠奔騰翻湧,而且也沒有盡頭。」
「那戰河的河水都流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或許是黃泉之國吧。而我們杌爾德一族,因為曾經在遠古大戰中出力協助過龍神,所以在龍神離世後不斷遭到異族攻擊,為了保護族人,樹皇帶著所有人躲進戰河之中。」
「所以…這裡是在戰河底下!?」
抬頭向上看去,炎易雲這才發現頭頂上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所謂的天空。而照亮這個空間的光線來源,竟然是不斷從樹幹上剝離的小小光粒,每一顆直參天際的巨木都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你要那樣解釋也不是不行,就如同帕米拉斯一樣,琁淵是屬於由言靈之力所架起的空間;你可以說琁淵是在戰河底下,也可以說是在戰河的盡頭,只是若沒有得到杌爾德一族的邀請,誰也進不了琁淵。」
「那我們能夠進來,是因為被你所救嗎?」
木樨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當時,坐在瑤樹頂端的木樨感受到驚人的力量出現在戰河之中,讓長年洶湧翻騰的黑水在瞬間平靜下來。原本以為是有心人想要強行進入琁淵,卻沒想到透過鏡門所看到的,竟然是傷重的二人。當下木樨便不顧琴葉的反對,出手將跌落戰河的炎易雲及波臣救回。
「只是你們二人身上都受了很重的傷,尤其是他,」木樨的眼神落在湖中的身影之上,露出像是欽佩一樣的神情,「雖然靠著海皇之血勉強發動的深海之珠的力量,但是他的身體卻無法負苛如此強大的力量。不論是使用什麼樣的力量,都必然會有所反噬,愈強大的力量,其反噬就愈可怕。當時我感受到有人使用了驚人的力量,強行停止戰河翻騰的潮水,因為擔心是外族入侵而打開鏡門一探究竟,卻沒想到會看見幾乎沒了氣息的你們。
你們身上的外傷,可以用藥草和法術治療,但是由反噬之力所造成的傷害,卻已經超出我的能力所及,只能靠他自身的力量去消化。所以我才會將他放入鏡湖之中,因為鏡湖是碧樹和瑤樹生機的來源,因為對他多少能有些幫助。」
「原來如此……」
輕輕掙脫木樨的手,炎易雲赤腳踏進鏡湖水裡,緩緩朝波臣走去。鏡湖的水相當冰冷,但是波臣的身體卻比湖水還冷。伸出手緊緊握住波臣,炎易雲忍不住心裡的激動,一股溫熱的液體就這麼從眼角滑落,無聲無息地滴落鏡湖。
「我也使用力量了,為什麼卻沒有像波臣一樣,承受到應有的反噬?」
喃喃自語地低聲自問,炎易雲沒忘記之前在人界被七犽攻擊時,自己也曾經使用過那驚人的熾焰力量將七犽再次送入黑暗之中;後來面對獸族攻擊時,他也再次動用了那股力量。但是為什麼他卻什麼事都沒有,而波臣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看著炎易雲的背影,木樨不是沒有聽見他的問題,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他。在炎易雲體內設下那樣不要命的雙生結界,那個施法者想必是早有覺悟才是,只是她卻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那麼做,而且還是在被施法者完全無所覺的情況下。
『你想知道嗎?』
一道沉穩的聲音突如其來地在耳邊響起,讓炎易雲不由得大吃一驚。
「誰?」
抬起頭來四處張望,卻只看見尚且站在湖畔的木樨,臉上同樣帶著錯愕的表情。
「父親大人……」
『讓赤楊帶著你的客人到瑤樹之顛來吧。』
聲音還在空中盤迴不散,一道傳送陣出現在木樨身後,從裡面現出身影的是另一名高大的男子。
然而木樨卻沒有聽從那道聲音的命令,讓那人帶走炎易雲,反而撗著手擋在二人中間。
「赤楊,父親想要做什麼?」
「殿下難道不希望他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嗎?」沒有回答木樨的問題,被喚作赤楊的男子反問。
「什麼意思?」
「樹皇更擁有驅使白樺之鏡的能力,可從中洞悉過去與未來。」
聽到赤楊所說的話,木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那不過是一下子的事情,轉眼間她神色一變,語氣堅決地說:「白樺之鏡所顯現出來的不過是對未來的描摹,並非不可改變。」
「是的,所以樹皇也已經決定打破沉默了。如果能夠取回失落的『過去』,那麼這一位或許能夠擁有改變『未來』的力量。」
赤楊一邊說著,一邊把看向已經從湖水中走上岸的炎易雲,而後者絲毫不迴避他的視線,二個人就這麼對視數秒之後,赤楊對他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繞過木樨,炎易雲緩緩走向赤楊,二個人的身影就這麼消失在傳送陣中。
 
※     ※     ※     ※     ※     ※
 
當傳送陣的光芒消失後,炎易雲睜開眼睛所看見的是一個白色的庭園。
純白的房子,純白的地面,純白的擺設,白色的天空,白色的樹木,甚至連噴泉的顏色都是白色的。在這個空間裡的一切都是雪白的——那樣沒有顏色的顏色幾乎讓空間都不存在。
在這個奇異的空間裏,彷彿連時間都凝固了。
身穿白色長袍的男子負手站在噴泉前,一頭碧綠色的長髮直垂至地面。
「樹皇,人帶來了。」恭敬地單膝跪地,赤楊低著頭對那人這麼說著。
『退下吧。』
在炎易雲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突然感覺到身旁卷起一陣旋風,當他抬起頭時,原本站在身旁的赤楊已經消失踪影,只剩下地上傳送陣那還未消散的痕跡。
『孩子,過來吧。』
既使樹皇就站在不遠的前方,但他的聲音仍然是那麼不真切,低沉的聲音就這樣迴盪在空中。
炎易雲舉步走向樹皇,直到二人間的距離剩下差不多五步遠時才停下,原本面向噴泉的樹皇也在這時候轉過身看向炎易雲。
『命運這種東西,果然是很微妙的呀……』
瞪著吃驚的眼神看向樹皇,炎易雲突然有點知道為什麼樹皇的聲音聽起來會這麼空蕩蕩的,因為他在說話時,嘴唇根本就沒有在動。
樹皇的年紀看起來十分年輕,若單單以外表來論的話,不但不像是木樨的父親,反而比較像是弟弟。輕輕閉著的雙眼上有著像扇子一樣的細長睫毛,近乎完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尊白玉雕成的石像一樣。宛如妖精一樣的尖耳從碧綠色的髮絲中竄出,全身籠罩在淡淡的微光之中的樹皇看上去神聖而不可輕犯。
沉默在二人間維持了好一陣子之後,樹皇的聲音再次迴蕩在空氣之中:『你想知道是誰為你擋下了力量的反噬嗎?』
「是的,請告訴我。明明我也使用力量了,為什麼卻沒有像波臣一樣承受到應有的反噬?」
樹皇的手從寬大的衣袖中伸出,看著那雙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炎易雲在愣了好一會兒之後,有些不確定地也將自己的雙手伸出,握上樹皇的手。就在那一瞬間,如火燒般的灼熱感從被樹皇握住的手心向上竄來,幾乎從穿透手臂。
「好痛,你想做什麼!?」吃痛的炎易雲連忙縮手,但是卻被樹皇緊緊握住,抽也抽不動。
『看看你手臂上的印記吧,這就是你不必承受反噬之力的原因。』
順著樹皇的意思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炎易雲嚇然發現上面竟浮現一道道像是符文一般的刺青,只是顏色很淡,若不仔細看還看不大清楚。
「這是……?」
『雙生結界,一種相當霸道的術法,可以封印住被施法者體內的力量,但前提是施法者的力量必須高於被施法者。』
「這……聽起來是用來封印我的力量的結界,又和反噬之力有什麼關係?」忍受著手腕上不斷傳來的灼熱感,炎易雲不解地問。
『大有關係。』樹皇原本抿成一直線的嘴角突然上揚,露出帶著一抹深意的笑容,『看見印記上的圖樣了嗎?原本雙生結界的印記不該會這麼複雜,但是你手腕上的圖騰卻佈滿整隻手臂,那是因為施法者額外加了許多道結界所造成的。』
「我還是聽不懂你的意思……」
痛得開始冒冷汗,炎易雲忍不住又縮了縮手,卻還是抽不回來。
『看來你是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樹皇發出一聲像是嘆息一樣的聲音後,便鬆開雙手說:『施法者在你身上設下雙生結界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不讓有心人士誘發沉睡在你體內的力量,因為那樣強大的力量絕對不是你這個身體所能承受得了的。然而擔心終有一天你還是會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去動用這股力量,所以又額外多加了許多道轉移結界,當你動用到那股力量時,所有反噬的力量將會轉嫁到他的身上。』
「所以說…一旦使用力量的話,在我身上設下結界的那個人,就會遭受到力量的反噬嗎?」
『沒錯。』
炎易雲見識過自己失控時所爆發出來的力量,正是因為那樣強大的力量,才會讓鬼界的七犽懷有覬覦之心。波臣不過是動用了一點深海之珠的力量來制止戰河黑水就變成那樣,那麼將所有反噬之力轉嫁到自己身上的那個人,現在豈不是性命垂危了?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炎易雲的腦海中卻掠過阿丞的身影,在龍神祠堂裡,他會變得那麼虛弱,說不定不只是因為人界的瘴氣,更是因為自己不只一次使用那股應該已經被封印的力量。
「是他嗎?如果是…為什麼他要那麼做?為什麼會有那麼奇怪的力量……我明明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啊……」發出有如囈語般的聲音,炎易雲雙手環抱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身體,手指深深掐進手臂之中。
『那本來就是屬於你的力量,只是你一直在逃避,不過捨棄了「過去」,就連「自我」都不要了。』霎那間,樹皇睜開他的雙眼,目光灼灼地看向炎易雲。
『雲焰啊,你究竟要逃到什麼時候才願意承擔起這屬於你的責任?在你選擇閉上雙眼逃避現實的時候,這個世界正以驚人的速度被黑暗侵蝕著,你的朋友也將因為你的無能而逐一死去。』
「我…我不是雲焰……」痛苦地發出像是呻吟般的聲音,炎易雲的腦袋裡像是有千軍萬馬在奔騰一樣頭痛欲裂。
『是嗎?那麼告訴我,這又是誰的記憶呢?』樹皇伸手指向身後的噴泉,原本流動的泉水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停止,『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究竟是誰留下來的回憶。』
樹皇的聲音迴繞在天地之間,彷彿折服在那樣的氣勢之下,炎易雲艱難地舉步走向噴泉,低頭看向有如鏡面一般的泉水,然而觸目所及卻仍然是一片純白。
  正當他想要開口回答樹皇,自己什麼也沒有看見時,原本平靜的水面突然泛起陣陣漣漪。彷彿被不知名的力量所牽動,炎易雲剎那間只覺得自己腳下一輕,便摔進了那白色的泉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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