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殘骸廢墟之中,觸目所及盡是火紅一片,空氣中挾帶著驚人的高溫,彷彿連呼吸都要停滯一般。雲焰那絕美而令人不寒而慄的表情她至令仍然忘不了,那雙艷紅如血的眼睛裡完全不帶有一絲情感,失血過多而慘白的臉色在烈火的映照下更顯邪美。
而站在雲焰身前,阻止赤煉之火前進的,則是已經換上一身戰甲,卻是渾身浴血的御天。在那套純銀戰甲上所沾染的,不知道是敵人的鮮血,亦或是御天本人的。
御天的臉上帶著一抹苦笑,一頭黑色長髮散亂在風中,只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隱約閃爍著絕決的光芒。
「雲焰……」
看似艱難地吐出二個字,在御天開口說話的同時,一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滑落。然而雲焰那雙冷冰的血紅眼瞳沒有任何波動,只是靜靜倒映著他的身影。
「清醒過來吧…雲焰……求求你……」
身受重傷的御天無奈地說出懇求的話語,然而那雙血色雙眼卻不受絲毫撼動,只是冷冷地注視著眼前阻擋自己去路的人。從他緩緩舉起的右手裡,一把透體清澈得宛如水晶一樣的長劍緩緩穿透掌心出現,在火焰的映照之下,清白的劍身浮現符文般的鮮紅烙印,彷彿是以鮮血印烙上去一樣。
「你…連我也想殺了嗎……?」
痛苦地閉起雙眼,御天的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疲憊表情。
周圍挾帶著烈焰的焚風在雲焰握住手中那把長劍的同時,偏離方向的氣流瞬間化為漩渦襲向御天,強大的壓力使空間發出宛若崩裂的聲音,地面也開始發出劇烈的搖晃。
如此強大的力量,就連站在遠處觀戰的晴琦和丞也感受到撲面而至的驚人高溫,被灼熱的焚風吹得有那一瞬間睜不開眼。然而當焚風退去之後,再次抬眼看向被烈火所包圍的那二道人影時,晴琦卻忍不住發出一聲哀號──
雲焰的劍在最後一刻偏離,並沒有劃過御天的頸項,然而在他的腹間,一把烙有金色圖紋的長劍就這麼透體而入。在長劍刺穿雲焰身體的那一瞬間,艷紅如血的眼瞳不再冷酷無情,而是恢復了原本的神采。
「對不起…雲焰……原諒我……」
御天握劍的右手還在顫抖著,伸出沒有持劍的左手,將雲焰緊緊抱進懷裡,然而持劍的右手卻是再往前遞出數寸。
突然的劇痛讓雲焰張大了口,卻吸不進任何一點空氣。儘管如此,在那雙血紅眼瞳裡卻有著一抹釋然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怨懟。
「這樣…也好……我也不想……再傷害誰了……」
恢復神智的雲焰強吸一口氣,伸手抱在御天的背上,清醒過來的他臉不再有那份令人不寒而慄的邪美,只是嘴角那抹溫柔的笑意更添淒絕的豔麗。
「對不起…對不起…雲焰……原諒我……」
「雲焰──!」
發出一聲悲鳴,丞不敢置信地衝向從御天懷裡緩緩滑落的雲焰,淡金色的髮絲在火焰的映照下閃耀著美麗的光芒。然而躺在他懷裡的人卻早已經沒了氣息,全身上下的皮膚因為承受不了赤煉之力的反噬,幾乎已經血肉模糊,原來他們所看見的一襲紅衫,竟然是被鮮血所染紅的……。
 
 
捂住雙眼的晴琦發出瘋狂似的笑聲,她突然都忘了自己的光明是被誰所奪去。在親眼目睹御天將雲焰斬殺之後的她不顧一切地撲向御天,卻不幸被他手中長劍劃傷雙眼。雖然就算當時沒有劃過那一劍,被赤煉所傷的她也無法維持視力太久,但是已經被仇恨所矇蔽的晴琦卻顧不得那麼多。
在晴琦緩緩將捂在眼前的雙手放下時,長而堅硬的指甲在她雪白無瑕的肌膚上面留下刺目的抓痕,鮮血如同紅色珊瑚珠子沁了出來。然而不過是短短幾秒間,被抓開的傷口在瞬間癒合。臉上恢復以往漠然的神情,晴琦的腳步不再猶豫地朝龍神大殿深處的樞機堂走去。
那是龍神大殿唯一保持完好的別殿,站在門口就可以看見七彩流光挾帶著充沛的神力從裡面流瀉而出。樞機堂的空間不大,也沒有人麼擺設,堂內唯一的特色就是滿地滿牆的浮雕,以及房間正中央的巨大龍型石雕。
晴琦抬起頭望向巨大神臺上的龍神雕像,那對栩栩如生的眼睛像是充滿生氣般地向下瞪視著他,那睥睨天地萬物的氣勢,讓她不由得瞬間閃神,心底竟然浮現一絲退怯──然而那樣的念頭卻是稍縱即逝。
龍神雕像底下,層層疊疊的浮現著無數個結界圖騰,緩緩地轉動著的圖騰綻放出不同顏色的光芒,與巨龍爪上所握著的那一顆拳頭般大小的純青色珠子互相輝印。
只見那顆珠子渾身晶瑩剔透,在光芒的映照下流轉出青碧萬千,然而那種碧色卻和深海之珠不同,沒有一絲一毫溫暖溼潤之意。相反的,光只是盯著那顆珠子,就會讓人感覺彷彿陷入翻騰風雲之中,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從珠子表面所散發出來的青碧光芒竟挾有九天清風的氣息。
迦樓羅的純青琉璃心!
晴琦握緊了雙手,終究還是踏出那遲疑的腳步,而原本設立在龍神雕像底下的懸浮圖騰彷彿也感覺到外來者的惡意,瞬間綻放出眩目光芒,同時發出一股抵抗的力量、極力阻攔著入侵者的進入。
從門口到龍神雕像不過是幾步遠的距離,然而晴琦卻走得十分艱辛,若是強行突破結界會輕鬆一點,但是這麼一來勢必會打草驚蛇,將其他人全都吸引過來。所以她只能集中全力與那一道道結界互相抗衡,每踏出的一步在落落下極其緩慢,僅僅是一寸寸地前進著。
然而當晴琦的腳步剛踩上神臺前石階時,另一股詭異力量隨即從足底湧上,不容她有所反應、瞬間將她從中心推離,重新退回門邊。
晴琦在瞬間釋放出力量,一頭及地的金色髮絲無風自揚,額頭上浮現一抹龍啣尾印記。憑藉著那樣的力量,她迅速點足掠向神臺上的龍神雕像──然而無論她用哪一種術法,自下而上湧來的那個力量居然都比她快上一瞬,永遠在她發動之前將她逼回原處。到後來,晴琦終於了解到若不破壞到這層層疊疊的結界,她是怎麼也沒辦法靠近那顆純青琉璃心。
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晴琦不願意再繼續耗費時間下,空茫的雙眼在剎那間竟然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只見她口中喃喃念著不知名的咒語,攤開的雙手便綻放出刺眼的銀白色光芒,從兩掌手心裡各自浮現一柄長不過一尺的銀色小刀,上面烙滿風紋圖騰。
握緊手中武器,晴琦縱身一躍再次撲向龍神雕像,這次她雙手蓄滿力量,刀起刀落間將護在雕像周圍的結界一一破解,最後終於順利踏上神臺。然而她身上的黃衫卻也發出了輕輕的嗤響,裂開數道裂縫,微微滲出血絲。
破壞結界的事勢必會驚動到御天等四大龍王,想要速戰速決的晴琦舉起雙刀交叉於頭頂,正當她要一舉破壞眼前的純青琉璃心時,一道破空之聲突然襲來,逼得晴琦不得不足下一點向後掠去。當晴琦重新站穩身形,抬頭想要看清楚是什麼人來得這麼快時,卻發卯真已經站在剛才她所站的地方,持鞭護在純青琉璃心之前。
「晴琦,你瘋了嘛?這顆純青琉璃心可是御天用雙眼換來的,你居然想要破壞它!」卯真的胸口還不斷起伏著,若不是剛才跟著那點瑩光來到這裡,她根本不會發現晴琦居然想要破壞這顆純青琉璃心。
「呵,我還以為是誰,沒想到居然會是你。也好,反正紅龍一支的全都該死,現在我就先殺了你!」話還沒說完,晴琦周身卻已經卷起狂風,順著她的手勢化為一道道風刃擊向卯真。
揮舞著手中長鞭化解掉風刃,卯真並不想和晴琦大打出手,只是一邊護在純青琉璃心前面,一邊躲開晴琦那一招招欲致她於死地的攻擊。
然而晴琦敏捷的身手卻讓卯真震驚不已,雖然她曾聽說晴琦在百年前是會隨著大軍出征,但是她一直以來都認為晴琦不過是扮演著軍醫那樣的角色,直到現在正式與她交手時,才發現晴琦強得嚇人!
長鞭本來就不適合貼身近戰,深知這個道理的晴琦不再以風刃做為主要攻擊,而是揉身上前,舉起雙刀揮向卯真。險險避開刀鋒的卯真一鞭捲向晴琦右手,想要打落她手上武器,然而看穿她企圖的晴琦卻左手一揚,朝她放出一計風刃,逼得卯真不得不迴鞭自衛。
二股力量的交擊發出一聲強大的爆破,劇烈的衝擊讓卯真眼冒金星地從空中跌落在地,一口氣提不上來。感覺到風刃的氣息再次襲捲而至,卯真吃力地再次揮動手中長鞭甩去,卻還是沒法子將所有風刃盡數化解。眼看著殘餘的數道風刃就要劃破卯真的身體時,一道結界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面前,擋下風刃的攻擊。
「我知道你到現在還是怨恨著當年殷州所做的一切,但是像這樣遷怒到卯真身上實在是有些不講道理。」
雙手負在背後的御天緩緩走進樞機堂,跟在他身後的邢則是連看都不看晴琦一眼,直接衝到受傷的卯真身邊,將她從地上扶起。
「哼,不論我做什麼,都比你這個偽善者好。」
「喂,注意你的措詞!」原本在查看卯真傷勢的邢一聽到晴琦出口汙辱御天,便忍不住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誰都沒有資格羞辱御天。
「是了,他可是救下了打從心裡腐敗透徹的龍族英雄吶。只是為了坐穩這神龍王的位置,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兄弟動手,最後連自己的朋友都親手殺了,這種人不是偽善者是什麼?」
晴琦帶著尖酸刻薄的語氣嘲弄著御天,那一字一句卻彷彿化作無形的利箭狠狠射向御天,雖然臉上沒有顯露任何表情,然而從邢的角度卻可以看見御天負在背後的雙手在瞬間握緊。
「晴琦,我說過你要怎麼恨我、怨我,都無所謂,但是你卻是怎麼也不能動這顆純青琉璃珠。」
「哈,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只不過是要完成昊天大人的遺願而已。雲浮山早就該在百年前被赤煉之火一把燃盡了,而你卻動手殺了雲焰,硬是保住了這個爛透了的種族。」晴琦幾乎咬牙切齒地將話說完,舉著銀色小刀的右手指向御天,發出一聲長笑──
「可你殺了雲焰還不滿足,居然還開膛剖肚地取出他的龍珠,鎮封在遙遠的神鳴之山。御天,你何忍為之?何忍為之!」
在御天因為這番話而刷白臉色的瞬間,晴琦手中小刀挾帶著強勁的旋風激射而出。見狀,御天急忙往神臺掠去,卻被晴琦橫身阻擋。若御天當機立斷地將她擊斃於掌下,就還有機會擋下那銀色小刀,可是他舉起的右手卻是怎麼也打不下去,就這麼一遲疑,刀鋒只差幾寸就要擊上純青琉璃心──
只見黑影一閃,那電光火石間根本來不及讓邢召喚出武器,或是張開任何結界,只能以肉身擋在純青琉璃心前面。剎那間無數風刃幾乎將邢的身體撕裂,那把銀色小刀也沒入他的體內,只剩下一截刀柄還落在體外。
「邢──!」
體內還殘留著晴琦的風屬性力量,但是卯真仍然掙扎著撲向倒臥在血泊之中的邢,伸手將他扶進懷裡,驚恐地確認他的鼻息。
「咳……」一口鮮血伴隨著咳嗽溢出嘴角,邢的嘴角扯開一抹微笑,有氣無力地說:「小聲點…沒死都被你的大嗓門給嚇死……」
「你…你什麼時候被御天帶壞了,一點也不好笑!」
忍著眼眶裡的淚水,卯真急忙對邢施放治癒術,然而她那不成氣候的治癒術卻連止血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邢的臉色愈來愈慘白。
另外這一邊,御天和晴琦同樣被邢的舉止所震撼,不過率先回過神來的晴琦卻沒有打算就此打住,握著剩下的那把銀色小刀刺向御天胸口。
一聲鏘鳴,御天手中浮現一柄長劍,擊飛晴琦手中的小刀。無法壓抑的怒氣幾乎蓋過他不想殺人的理智,揮舞起右手的長劍,帶著神氣的劍刃一閃,產生的真空劍氣擊中晴琦嬌小的身體,帶起一陣血沫。
跌落在地上的晴琦伸手壓在胸前被劃開的傷口,鮮血不斷從她的指綘滲出,一襲黃衫在瞬間染得血紅。然而在那樣慘白的臉龐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畏懼,就算身受重傷,她仍然高傲地仰著下巴,嘴角帶著一抹輕蔑的笑意。
努力地平復自己激動的情緒之後,御天不願再繼續和晴琦糾纏,他冷冷地說:「你走吧。」
沒有再對御天做出任何冷嘲熱諷,晴琦吃力地扶著牆邊緩緩站起,一步步走向門口。
看著晴琦離去的背影,御天的心裡彷彿被巨石所壓一般,沉重的透不過氣來。但是他必須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結局,若是再讓晴琦留在雲浮山,不曉得下次還會爆發什麼樣的事件。
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御天連忙走到重傷的邢身邊蹲下,伸手施放治癒術為他止血。然而就在那一瞬間,耳邊傳來卯真倒抽一口氣的聲音,一個不詳的念頭剎時閃過腦海。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御天只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脆的碎裂聲,伴隨著晴琦瘋狂的笑聲──
「御天啊御天,你以為做惡多端的龍族真能憑著一顆迦樓羅之心就可以逍遙於九天之外嗎?現在就讓你重回神幻大陸,看看龍族將遭受什麼樣的報應吧!」
樞機堂外,晴琦的身影消失在傳送陣的強光之下;樞機堂內,御天仍然低頭搶救邢的性命,只有卯真刷白了一張臉看向神臺上散落一地的純青琉璃心碎片。
剎那間地面傳來了不可抑制的震動,彷彿整座雲浮山都可以感受到微弱的震動,讓遠方傳來族人驚恐的聲音。然而不過眨眼間,原本輕微的震動轉變為宛如天崩地裂的強震。失去純青琉璃心,龐大的雲浮山再也無法支持在九天之上。
「走。」御天一手抱起尚且陷入昏迷的邢,一手拉住卯真腰側,從樞機堂中急掠而出,一路衝出龍神大殿。
被御天拉著往外跑的卯真在奔出大門的瞬間,只聽見一聲天崩地裂似的巨響從自己身後傳來,帶起一股強大的旋風差點將她吹倒在地。回頭看去,原本就已經殘破不堪的龍神大殿竟然在剎那間完全坍塌。
然而直到那個時候,地面的震動仍然持續著。
被眼前的情況給嚇傻了,卯真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話來,直到一道傳送陣出現在他們面前,看見從光芒中現身的二個人時,卯真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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