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雲小站

　　雖然地處西南，但正位於青藏高原中心的拉薩在十二月還是偏冷，溼氣若夠仍然有機會降下寒雪。儘管如此，仍然擋不住大批遊客湧進布達拉觀光的興致，天氣有多冷、人潮就多熱絡。


　　不過今天湧入大昭寺的人潮明顯減少了許多，因為昨晚降下了拉薩的第一場冬雪，一直到上午才稍停，路旁的積雪過了一天還沒消融，給原本就顯得沉靜的布達拉增填幾分蒼勁。


　　吳邪穿著沖鋒衣站在藥王山崖邊的小路上，寒氣幾乎凍僵他的雙腿，害他只能不停跺腳試圖甩開那不斷從腳底板鑽上來的寒意。


　　張起靈說有事要找布達拉宮的喇嘛，所以他們才這麼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到拉薩，卻沒想到正好撞上了冷氣團報到，迎上了第一場冬雪，凍得住慣溫潤江南的吳邪齜牙咧嘴的。


　　冷得實在受不了了，吳邪決定上去找張起靈，看看這傢伙是不是直接坐在人家暖爐邊上喝起酥油茶來了。沒想到走到寺門邊上卻讓二個藏人給攔了下來，吳邪指著裡邊說：我有個朋友個兒多小時前才走進去，你們怎麼就不讓我進去了？


　　可沒想到那二個藏人的普通話不怎麼流俐，三個人說來說出兜不在一起，吳邪一火想起這上藥王寺原先是要門票的，便抽出一張十元鈔票來塞給其中一個，推開人就要進去找張起靈。


　　不料那二個藏人見狀居然立即將他扣住，死活不讓他進寺，而且眼看大有將他扔下山的氣勢。吳邪不由得哇哇大叫：「你們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張起靈，你要讓小爺被扔出寺，小爺就直接甩下你走了！」


　　兀自嚷嚷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突然操著一口流俐的藏語出現。那二個藏人聽了便放開吳邪，垂手恭立在一旁，態度實在天差地別。


　　吳邪甩了甩被折騰了一頓的手，沒好氣地瞪向張起靈：「我要不喊人，你是不是打算讓我在外面等你一整天？」


　　張起靈看到他凍得紅通通的鼻子，問：「很冷？」


　　吳邪臉皺得像像包子一樣，沖著他磨了磨牙，反問：「問我冷不冷，你怎麼不自己站站看？」


　　張起靈看著好笑，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走向吳邪，經過他身邊時旁若無人似地拉起手就往山下走。吳邪愣了一下，臉上瞬間多了一抹血色。


　　藥王山的山道錯綜複雜，但是張起靈卻熟門熟路地牽著吳邪穿梭其中，過不了多久眼前便出現一條主要幹道，居然是直接通往布達拉宮所在的紅山。二人一路拾階而上，過不了多久，宏偉的布達拉宮就這麼矗立在眼前。


　　張起靈默默地站在山道邊，出神地望向偌大的宮殿若有所思，不一會兒突然回過頭來看向吳邪，問：「進去看看？」


　　「喔，好啊。」


　　那時天色漸晚，遊客也逐漸散去，當二人來到位於布達拉宮中央位置的紅宮時，只剩下寥寥無幾的散客。看上去大多都是攝影迷，正舉起相機拍攝布達拉各個角度的黃昏景色。


　　一個專門給遊客拍照賺取外快的人看見他倆手上並無相機，便湊上前來問：「二位，要不要拍張照留戀？拍一張十塊錢而已。」


　　「好啊，拍一張，不過你得洗三張給我，算二十塊。」張起靈還不及出聲，吳邪已經搶先一步開口。見那人似乎還想討價還價，吳邪便拉著張起靈作勢離開，「不要就算了，小哥，我們走吧。」


　　「哎哎，您緩緩，就二十塊吧，給您洗三張。」


　　吳邪得瑟地看了張起靈一眼，不顧對方眼底的不贊同，硬是把他拉到雕欄前站定，一邊嘴裡還叨叨絮絮地念著：「難得來一趟拉薩，就陪小爺拍張照又怎麼了？」


　　「我不能留影的。」張起靈說的無奈。


　　「隊長不能，但現在你是小哥，我說能就能。怕啥？」吳邪臉上得瑟，一句話說得神采飛揚，卻帶著天真的味道。


　　老鷹原本就得飛，飛得高、飛得遠，直達天際，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翱翔，一日萬里。可如今他收斂羽翼落了一方天地，只因為這隻小燕子天南地北地找他，一找著就成天圍著轉，稍微撲騰一下便不放心。


　　張起靈默默地看著吳邪興奮地橋角度、擺姿勢，任由他勾脖子、搭肩膀，看他笑得像個孩子一樣，手上還比著勝利的手勢。那一剎那，張起靈臉上雖仍不帶一絲多餘的表情，可眼神卻不由得柔軟了幾分。


　　拿到相片時，天色已經全暗了下來，不過晚上的布達拉宮有打燈，還不用擔心摸黑下山的事。只是入夜後細雪又飄了下來，讓怕冷的吳邪不得不打消夜遊布宮的念頭，拉著張起靈急急忙忙走回落腳的八郎學。


　　布達拉海拔高，氣溫又低，吳邪走到後來只覺得兩個肺都蒙上一層紗似的透不過氣，明明覺得自己的雙腿還有力，可呼吸就是跟不上，只得一步一步慢慢走。張起靈就這麼靜靜地跟在他身旁，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一回到旅社，吳邪立即翻出那三張相片就開始寫字。張起靈看見他在相片背面寫了四個字，突然開口：「想回去嗎？」


　　張起靈語氣平淡寧靜，只有天才知道他的內心有多少起伏。如果吳邪想回杭州，無論如何他也會就送他回去。可沒想到吳邪頭也不抬地回他：「沒有，你呢？難得現在自由了，有沒有想去哪兒？」


　　沒想到身後的人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吳邪感覺到鎖定在自己身上的那股視線，只得停下手邊動作，轉過頭看向張起靈。不料一回眸就撞進了一泓深潭。一雙純黑色的眼眸牢牢鎖在他身上，只稍一眼就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怎麼了？」吳邪失笑，「你該不會想跟我說，打算回部隊去吧？」


　　張起靈緩緩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進入嶺北時，我曾想，如果能回來，我希望能夠到有你的地方。」


　　吳邪張口結舌，過了好一陣，忽然狠狠地把眼睛閉上，轉回書桌躲開那道彷彿會灼傷人的視線。心裡卻忍不住罵罵咧咧：反了反了反了，這麼煽情的話應該是小爺來說的，怎麼反倒被他給截足先登了！？


　　「那很好，你達到了。」吳邪憤慨地低吼，卻止不住自己的心跳愈來愈快。


　　張起靈在旁邊看著卻忍不住覺得可愛，止不住嘴角漸漸彎起，笑意上了眉稍，連眼睛裡都含滿了閃光的笑意，幾乎溢出來。


　　吳邪一回頭，正好看見他臉上的笑容，當下再無二話地撲了上去，狠狠咬住張起靈的嘴唇，舌尖長驅直入勾纏吮吸，輾轉著溫柔地親吻。


　　房裡空調作用不大，四周都還被冷空氣包圍，但那一刻吳邪只覺得整個口腔裡都是溫熱的。他們喘息著，吸進了融合彼此的氣息，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最原始的渴望。


　　你想到達的，是有我的地方；而遇見你，是我一生最美麗的奇蹟。


　　從這一刻起，再沒人能將你我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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