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轟然嗡鳴中,整個玉臺顫抖起來,繞著在享殿外圍玉臺之下的護城河傳出窸窣聲響,並且開始緩緩拱起,凸現四條道路,其中一條正好通往享殿大門。


  「你們走。」張起靈低喝一聲,反手拔出背上黑金古刀和腰上的小黑刀。


  語音未落,胖子已經一個箭步彈上浮現的石橋,迅速地往享殿方向跑去。吳邪還沒反應過來,正想開口詢問現在是怎麼一回事時,居然看見一個巨大的蛇頭從玉石裂開之處伸了出來。


  那蛇頭幾乎及成年男子張開雙臂之寬,然而真正可怕的卻是牠居然生得一張人臉!


  恍然間吳邪看見牠轉頭看向自己,那一對赤色細長雙目映照出一片陰狠冷光,流露出的是深沉的怨懟。吳邪剎那間倒抽一口冷氣,雙腳發軟幾乎站不住腳,往後跌去時卻撞在一人身上,正是趕上前來的阿甯。


  「快走!」


  見她咬著牙顧不得腿上傷口上來拉著自己想逃,吳邪只能強撐起精神跟著她跑。眼光餘光裡,他看見那尾巨大赤蛇張嘴露出尖牙,伸吐著蛇信朝他們俯衝而來。


  就在那一瞬間,張起靈踩著玉臺上拱起的護欄,迅速而準確地躍上蛇首,反手將兩把刀刺進巨蛇的雙眼。


  燭陰感受到了劇痛開始不停掙扎,龐大的身軀使勁地扭動和甩打,撼動整座享殿。許多赤色長蛇閃躲不及,就這麼被拍成肉醬。


  「還不快走!?」阿甯一邊厲聲催促著吳邪,一邊拽著他往右側通道退去。


  這時張起靈突然拔起黑金古刀,只留下小黑刀依然刺在燭陰的左眼裡,他冒著被巨蛇掃中的危險,一刀刺入蛇背的脊骨中。


  燭陰吃痛,也不管到底敵人在哪,整個身子猛然蜷縮回來,瞬間把張起靈包住。燭陰的一片鱗片就比人臉還大,張起靈的身軀在巨大蛇身的環繞中彷彿只是一顆小小的榛子,隨時都有被壓碎的可能。


  吳邪見狀不肯再走,沖著阿甯大叫:「我們不能就這麼扔下他!」


  「他有的是辦法逃脫,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甯死死拽著吳邪前進,腿上的傷口早已繃裂,鮮血流了一地觸目驚心。吳邪縱然擔心張起靈生死,也無法在此時和阿甯硬碰硬。一路被扯進右側通道跑出好一段距離後,他突然想起胖子剛才跑進享殿的身影,忙問:「怎麼會是這條路?我們不是要進享殿嗎?」


  「這個享殿是假的。」


  「你說什麼?」吳邪一臉不可置信。


  「我們的人發現這座地宮裡一共有七座享殿,其中三座已經闖過,卻沒有一座是真的,你剛才也看見了,燭陰河底的屍體全是我們的人。」失血過多讓阿甯的臉色變得蒼白,然而她仍然有條不紊地解釋:「在犧牲那麼多人之後,我們推斷這座地宮的建築原理和七星疑棺一樣。」


  聽到七星疑棺一詞讓吳邪心中不由得一緊,他曾聽吳三省說過下地時最怕碰到七星疑棺,因為遇上了就是九死一生的機會。七星疑棺中只有一個是真的,其他全設了極其詭異的機關,而且關關相連,只要開錯一個就會擊發,凶險萬分。如今這地宮規模比起棺槨有過之而無不及,凶險程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吳邪氣極,幾乎顫抖地問:「你明知道這座享殿是假的,還把我們引來?」


  「我也是逼不得已,這地宮底下的享殿環環相扣,真正的享殿必須要觸動燭陰看守的七星蓮機關才能開啟。」阿甯看著吳邪,眼神執拗而堅定,「吳先生,我必須到地宮深處那座真正的享殿裡拿一樣東西,相信我,依啞巴張的能力,燭陰傷不了他的。」


  吳邪看著她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最後一甩手打算跑回張起靈所在的享殿。


  「吳邪!」阿甯大吃一驚,顧不得別的,直接整個人撲上去將人壓倒在地,「他們不會有事,你要知道啞巴張在四阿公底下幹過哪些事就不會替他擔心。可我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幫忙,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這一撲幾乎耗盡阿甯的力氣,雖然伏在吳邪身上的動作實在曖昧,她卻連撐起上半身的力氣也沒有。


  吳邪其實很氣阿甯這種拿別人性命當墊腳石的做法,然而在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下,他清楚看到那雙蒙上一層水氣的眼底下隱藏的虛弱,突然意識到阿甯再如何強悍依然是個女人,還是個受了重傷的女人。


  看著她白到極點的嘴唇,吳邪不免心軟,只得放緩語氣地問:「你想我幫你什麼?」


  聽到他願意幫忙,阿甯總算放下一顆懸著的心,她掙扎了幾下都沒能起身,只得對吳邪說:「你能不能先扶我起來?」


  吳邪這才發現他們兩人此刻的姿勢要讓人看見,實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連忙起身將阿甯扶起。後者一手撐著他的肩膀讓自己站穩,一手朝通道深處指去:「若地圖沒錯,順著這條主通道應該就能找到長生殿,我需要你幫我拿到裡面的金丹。」


  吳邪往後看了一眼,有些不放心地問:「你確定他們不會有事?」


  「其實……」阿甯彎起嘴角,「就算真會有事,你去了也幫不上忙。」


  吳邪頓時咬緊後牙槽,十分唾棄自己剛才居然對這女人生出憐憫。就算是事實,被人家如此直白地陳述出來還是很傷自尊的!


  不想再自討沒趣被阿甯拿話揶揄,吳邪將她的手環過自己的後頸將人撐起,快步往通道深處走去。


  確定吳邪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之後,阿甯臉上的笑容緩緩斂去,傷口綿綿密密的痛,透骨的寒意直咬進心裡。屍毒已經讓她的雙腳開始失去知覺,會硬拉上吳邪也是因為她怕單靠自己一人根本走不到目的地──然而她無論如何也必須趕在失去意識之前拿到那樣東西。
 
 








  解雨臣接到通知後便連日趕回北京,踏入解家大院見手下親信迎上來,立即一臉陰霾地問:「找到沒有?」


  「還沒有,線索到天水就斷了……」


  「那你還站在這裡幹嘛?」解雨臣的臉色沉了下來,一雙原本迷人的桃花眼平淡得近乎冷漠,隱約閃過一絲厲芒。


  「花爺……」所有人被看得心底一寒,連話都說不出來。


  「還不快去找!」


  被解雨臣瞪得手腳發涼、頭頂冒汗的一群人聽到這句話如蒙大赦,忙不迭送地跑了出去。


  走進大廳,管事的人走上前來報告:「我們的人到杭州大學查過,吳家少爺是在收到一封信之後才離開的,在失聯前曾經和學校裡一叫王盟的人通過電話。」


  「查出發話地是哪裡了嗎?」


  「秦安。」


  解雨臣的瞳孔倏然收縮,轉身就要出去。


  「花爺!」管事忍不住喊了一聲,總算讓解雨臣停在門邊,「您就是這時候趕去,他人也已經在斗裡了。」


  「他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解雨臣走出大廳時正好看見黑眼鏡迎面而來,先前原本打算從黃河之眼回來就後就與他分道揚鑣,沒想到事情遠不如想像中的順利,解雨臣也就只好一直留著這人幫忙。


  只是每當看到他臉上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時,解雨臣就會莫名的心煩氣躁。見他居然筆直朝自己走來,一點迴避的意思也沒有,解雨臣不由得面色一沉,冷著聲說:「別煩我。」


  「這麼急上哪兒去呢,花爺?」黑眼鏡笑著伸手就要去搭解雨臣的肩,卻被對方不著痕跡地滑開。


  「不干你的事。」扔下這句話,解雨臣越過黑眼鏡、頭也不回地快步往大門走去。


  「我說,」黑眼鏡雙手插在口袋裡,側過頭笑著對他說:「他要去送死,你不必也趕著去陪葬吧?」
解雨臣回過頭看向他,眼神冷若寒霜:「我說過,他若死了你也別想活。」


  「喲,這次我可什麼也沒做,是他自己趕著去的。」黑眼鏡高舉雙手,笑得一臉無辜,「而且再怎麼著,他也是吳家的獨苗,自有吳三省、吳二白那夥人打點,您說您這操煩的是哪顆心吶?」


  解雨臣靜靜地凝視了他片刻,眼裡的情緒一點一滴沉澱下去。黑眼鏡被他看得臉上笑容一頓,莫名感到一絲寒意。解雨臣現在看他的眼神,只怕跟看一個死人差不到哪兒去。


  「瞧你這眼神,至於嗎?」


  「我說過我的事不用你管。」解雨臣不只神色漠然,連語氣都冷得足以凍死人,「我們之間的合作已經結束,跟管事的拿走你那份就可以走了。」


  黑眼鏡愣了一下,一秒反應過來自己這是遭人嫌棄、被人趕了,他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還想再說些什麼,沒想到解雨臣卻沒再給他開口的餘地,直接轉身走出大門。


  黑眼鏡追出去的時候解雨臣已經坐上車子後座,所幸車窗是搖下的,他連忙扒住車門,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又或者是想說些什麼。


  這個角度很好,夕陽的餘暉正好灑落在解雨臣身上,黑眼鏡看著他微微抬起頭看向自己,褐色的眼珠陽光映照下呈現出琥珀的色澤,縱然那眼神是冷淡的,依然讓人感覺完美得找不出一絲瑕疵。


  這麼漂亮的人,要是死了就沒了。黑眼鏡在心中嘆息,他果然還是捨不得的。


  「秦安那座陵墓沒你想像中的好闖,更不用說你手裡根本就沒有地圖。」黑眼鏡的語氣十足無奈,自顧自地打開車門將解雨臣擠了進去,「之前和三爺合作時我有幸瞥過那地圖一眼,就在當一次您的嚮導吧。」


  解雨臣看著他,表情冷淡地說:「這件事情與你無關。」


  黑眼鏡迎上他的目光,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突然咧嘴笑道:「就當我送了你一份禮,回來讓你請我吃一頓好的。」


  解雨臣一直摸不通黑眼鏡這個人,原以為他會對之前遭囚受刑之事介懷,沒想到他卻像是完全沒發生這回事一樣。下黃河泉眼時也是,吊兒啷噹的性子看似對一切事情都不上心,卻總是在情況十萬火急時將事情三兩下擺平,辦事的態度和效率連家臣也望塵莫及。


  盯著那張帶著三分笑意的臉看了好一會兒,解雨臣面無表情地坐了回去,吩咐司機直接開往機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有人自願送上門來供使喚,他也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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