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起來嗎?」

紀秋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雖然是不帶任何情感的語調,但是已經沒有剛才面對七犽時的殺氣騰騰。

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站起來,然而不斷顫抖著的雙腳卻怎麼也使不上力來。在炎易雲試了幾次還是沒能成功站起來時,紀秋便伸手抓向他的肩膀,一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白龍殿下,以純正的語言呼喚您的名字,請重啟界門使迷失於介界之中的我們得以返回。」

紀秋的口中喃喃念著像是咒文一樣的話語,在炎易雲還沒能消化他話中的含意時,懸掛在胸前的珠子迸發出強烈的光芒將三人籠罩在其中。

瞬間的強光讓炎易雲即使是緊閉雙眼仍可以感受到那刺目的光芒,當他感覺到腳下一輕時,一陣清冽的冷風同時輕撫過臉龐。感覺自己重新踏在地面上的時候,原本抓在他肩膀上的手掌也鬆了開來。

旁邊傳來不曉得是誰發出倒抽一口氣的聲音,重新張開雙眼的炎易雲還無法適應眼前的黑暗。

「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聽出來是白膺的聲音,語氣裡有著無法掩飾的焦急和吃驚。

瞇起眼睛適應光線不足的祠堂後,炎易雲發現有個人就站在自己前面。

逐漸清淅的輪廓是不久前還躺在床上昏睡的男子,全身就像是沐浴在月光底下一樣散發著淡淡的柔光,明明沒有感覺到風的流動,然而他披在身後的淡金色髮絲卻緩緩飄動著。

「那顆珠子可以借我一下嗎?」

看著那隻伸向自己的手,明明有著滿腹的問題想問,但是當人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時,炎易雲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所有話全部哽在喉頭。

「你…到底是誰……」緊握住胸前的珠子,把眼前這名曾經出現在夢境中的人,和自己的好友白浩丞的身影交疊在一起,炎易雲還是問出了最困擾自己的問題。

「我們一直是好朋友,永遠不會改變。」

長髮男子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和自己所知道的白浩丞完全不同,然而二個人的容貌和聲音卻是一模一樣。聽見他輕柔的回答,炎易雲覺得他在迴避這個問題,但也或許這就是他所認定的答案。

看見他身後的白膺露出一臉擔憂的表情,以及紀秋懷裡滿身是血的夏于霏,炎易雲非常清楚現在不是自己任性妄為的時候,有些僵硬地取下掛在胸前項鍊,將珠子輕輕放到他的手上。

環顧祠堂一周,炎易雲發現除了白膺之外,連鍾叔都站在一旁緊張地盯著被紀秋放下,平躺在地上的夏于霏。

像尊染血的玻璃娃娃,臉色蒼白的夏于霏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停止起伏胸口看起來就像是不會再醒過來一樣。

一手握著龍珠,丞曲膝蹲落在夏于霏的身邊,空著的另一雙手虛按在她的胸前,散發出陣陣月牙白的光芒。不知道經過了多久,所有的人都只能摒息看向被光芒籠罩的二個人。

漸漸的,夏于霏蒼白的臉上恢復了血色,胸膛也開始規律地起伏著。然而隨著夏于霏愈見紅潤的臉色,丞的臉上也逐漸露出疲態。

原本已經打算停止釋放力量將手收回來的丞,卻像是發現了什麼令人意外的事情一樣,露出詫異的表情。雖然已經祠堂裡靜養一段時間,然而在體力沒有恢復卻又大量使用力量的情況下,丞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上也開始浮現一片片閃耀著青白色光亮,宛如鱗片一樣的東西

「阿丞,夠了吧!」

眼看著夏于霏身上的傷口全都恢復得差不多了,丞的手卻仍然放在她的身上,完全沒有收回來的打算。一直忍耐著在旁邊觀看的白膺忍不住吼了一聲,作勢想要衝上去將他們拉開的樣子。

「你冷靜點。」

站在他身邊的鍾叔連忙制止住躁動的白膺,就怕他的動作不小心又觸怒了同樣神經緊繃的紀秋,二人又會一言不和地在這裡動起手來。

就在鍾叔和白膺還在那拉扯不開時,充斥在整座祠堂內的光芒倏地消失,四周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幾乎耗盡力量的丞頓時無力地往一旁倒去,站在身旁的紀秋立即蹲低身子,眼明手快地將他扶住。

「辛苦您了。」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字,紀秋的語氣中滿是感激之意。

一旁的白膺見狀連忙推開還想和自己糾纏不清的鍾叔,飛也似地撲向丞,一把將他從紀秋的手中拉回自己的懷裡。

看著佈滿在丞的頸側及手臂上,甚至是臉頰上的細小鱗片,咬緊牙關的白膺露出痛切不已的表情。

「阿丞……?」

輕輕出聲叫喚著懷裡那看似又睡著的人,卻沒有任何回應。白膺只是輕輕取下他還握在手上的珠子,將它遞給還愣在一旁的炎易雲。

「拿回去戴上。」

然而炎易雲卻沒有乖乖地上前接過珠子,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有畫面閃過,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猶如走馬燈一樣快速地在他的腦海裡播放著,全部都是和白膺懷中昏迷過去的人有關的回憶。

彷彿在唱反調似的,炎易雲的頭像是有千百根針在刺一樣的抽痛著,雙手緊緊按在頭側,強烈的暈眩感一度讓炎易雲站不穩腳。

雖然對白浩丞說過,他不在乎所謂被封印的記憶,然而眼前一再發生的事件卻讓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集中精神想要抓住那些稍縱即逝的畫面,炎易雲突然很想要找回,那些所謂被封印的記憶──

一股不尋常的灼熱氣息從炎易雲的身上噴發出來,在他緊抱著頭的雙手也浮現和丞手上一樣的符文圖騰。

「為什麼在我身邊會發生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阿丞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明明很努力去想了,但是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緩緩放下雙手,炎易雲極力壓抑著瀕臨崩潰邊緣的情緒。

就在現場還沒有人來得及有所反應的時候,一聲宛若鐘鳴的巨大聲響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祠堂裡紋刻在地面上的九龍搶珠圖剎那間綻放出青藍色的光芒,原先的圓形浮雕變成像是水鏡一樣的平滑表面。

在光芒消失之後,原本站在浮雕上的所有人也跟著消失不見,只剩下一開始就站在浮雕外的鍾叔瞪著茫然的眼神好一會兒作聲不得──

「夏家主事的還真是會算時間……」

 

“     “     “     “     “     “

 

對這種感覺並不感到陌生,耳邊盡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間歇還會聽到人語的細聲呢喃,腳底下踏不到實地,彷彿飄浮在半空一樣。

在浮雕射出刺目的光芒同時,白膺便已經將懷中的丞給抱個死緊,以免他不小心流失在介界之中。

沒有古老家族血統的白膺不敢睜開眼睛,因為就算緊閉著雙眼,仍然可以感覺到眼前一片眩目的白光,如果冒然張開雙眼的話,若是因而被灼瞎也是有可能的吧。

在不知道經過多久之後,耳邊呼嘯的風聲乍然停止,只剩下輕脆的鳥啼挾帶著夏日的蟲鳴。重新張開眼睛之後,白膺所看見的是壯麗得堪稱之為宮殿的建築物,而自己則是落在一處天井之上。腳底下所踩著的,是刻滿華麗咒文與圖騰的石板。

懷中的丞像是又陷入沉睡一樣,絲毫沒有動靜,只是皮膚上那令人觸目驚心的鱗片已經消失不見。在確認丞沒有事情之後,白膺便四周尋找方才差點失控的炎易雲,發現他就伏身在不遠的前方,看樣子也像是昏迷過去了。

「喂,阿雲,醒醒。」

放下懷中的丞,白膺連忙趕到炎易雲身邊扶起他的上身,拍打著他的臉頰試圖將他喚醒。只是任憑他再怎麼拍打,炎易雲卻像是毫無知覺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

「初次經由界門傳送對於人類而言還是相當耗損精神力,與其現在勉強喚醒他,倒不如先讓我們好好談談吧。」

清冷的聲音從天井前的樓臺傳來,白膺抬頭望去,看見了一抹並不陌生的身影。

一頭黑色的長髮在身後編成整齊的辮子,一身深青色的長袍將過長的袖口反折露出白色的內裡,擁有一對黑色鳳眼的俊美男子將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緊斂的眉間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

「夏彥儒…為什麼把我們全拉過來這裡?」一點也沒有在異地重見故人的喜悅,白膺的語氣中充滿不善。

挑眉看了白膺一眼,被喚作夏彥儒的男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目光落在白膺身後,已經抱著夏于霏站起身來的紀秋。

「如果我在十年前就阻止白龍的話,或許今天夏氏一族的夢見者便不至於絕續了吧。」

聽到夏彥儒所說的話,紀秋原本抱著夏于霏的雙手明顯地一震,眼神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驚疑目光,直直地看向他。而另一旁的白膺可就沒有那麼好耐性,直接就開口希望夏彥儒能把話說清楚。

「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身為與幻界龍族定下契約的古老家族會不曉得十年前白龍穿越界門而來的事情嗎?然而基於服從龍族的天性,我們並沒有插手白龍所做的事情,因為我們完全不曉得他所要守護的人,居然和鬼族會有所牽連。」

「什麼和鬼族有所牽連,阿雲也是受害者好嗎?」

微慍的語氣,無法接受夏彥儒說法的白膺直接向他吼了回去。然而夏彥儒並沒有因為白膺的失禮有表現出任何不悅的表情,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白膺,很多事情是你不懂,而白龍也沒有完全告訴你的。不過為了你好,還是不需要涉入太深,一但白龍經由界門被遣返,他在人間的一切也會隨之煙消雲散。」

「夏彥儒,你聽著,我從以前就很不爽你那種自以為是的論調和做法。阿丞要不要回去,他自己自然會有主張,用不著你來插手。」

「哎喲,別那麼大火氣,我們家少主不會說話又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你犯不著和他生氣。」

突然出現的男子與夏彥儒一樣留有一頭髮,不然的是他並沒有紮成整齊的辮子,而是隨意地在腦後紮成一束而已。掛在鼻樑上的舊式眼鏡讓他看起來有些滑稽,卻也有著幾分精明。

然而在看見他手上抱著的人是誰之後,白膺才驚覺原本扶在懷裡的炎易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竟然已經被他調換成了白浩丞。

「你這傢伙什麼時候……」

又驚又怒的白膺瞪著眼前仍是一臉笑意的男人,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失禮了,在下是歐陽凌。」似乎是發現自己還沒有自我介紹,男子微彎著腰向白膺報上姓名後,微笑地接著說:「既然你是和白龍定下契約的人,就也應該好好了解一下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當事人在的話你們也不方便說話,這孩子我就先帶走了。」

說完話的歐陽凌轉過身朝夏彥儒略一行禮之後,便消失在移動陣法之中。

看著光芒逐漸散去,最終消失無踪的陣法一眼,夏彥儒沒有再多說什麼地轉過身,消失在庭院的對面,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紀秋也抱著夏于霏跟了上去。

看見一票人瞬間走得只剩下自己和昏睡中的白浩丞,不滿地啐了一聲之後,白膺也只好抱起白浩丞,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上他們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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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昨天寫了不少,不然照這幾天的忙法
大概就沒辦法維持每天一發的進度了吧...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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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uunhs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