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承天倏地臉色一沉,二人間對話已有數句,但是從他揚聲開始至今,慕容宇珒正眼也沒瞧他一眼,打從寒翠山莊在武林道上樹立名聲以來,江湖上還沒有人敢對他如此無禮,不禁目露兇光,殺意頓起。
就在這個時候,一樓的打鬥聲也停止,瞬間寂靜無聲,幾道人影迅速地掠上樓來,站在向承天的身後亮出武器,看上去都是身手不凡的好手。至於慕容宇珒身後的隨從也在看見對方來意不善的同時,一一拔出腰上彎刀,二樓頓時劍拔弩張,一副隨時都會動起手來的樣子。
方才突然被點名就已經吃驚不小的孟遠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眼看著二派人馬就要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忍不住想站起來出聲制止,卻被樓士彥壓回座位,以眼神示意靜觀其變。
他們二人不過是初入江湖的無名小輩,若是單單邀請孟遠,些許還可以說是因為神風門的關係,但他樓士彥的身份卻是無名小輩一個。可是宋連成卻大大方方地派出總管向承天親自到追雲樓來,想要將他們二人一併請到寒翠山莊去作客,怎麼想都覺得奇怪。
「都收起來,在追雲樓裡隨便動刀動槍的,可是會被美人討厭的。」慕容宇珒笑瞇了眼,淡淡地對自家隨從這麼說著,可就那麼一瞬,他腰上銀光一閃,寒翠山莊的長劍斷了一地。
「燕迴三刀!?」
眼見慕容宇珒手不揚、衣不飄地露了這麼一手,出刀、斷劍、收刀一氣呵成,起手收手之間迅雷不及掩耳,向承天不由得大吃一驚。他能在寒翠山莊爬上總管一職,除了靠自身武藝之外,更是靠他的眼光與見試。
「若真的是三刀,只怕你現在已經沒法子站在那裡和我說話了。」慕容宇珒拿起杯子將裡頭倒滿的酒一飲而盡,對向承天冷笑說著。
雖然清楚慕容家燕迴刀法的厲害,但是身為寒翠山莊總管的高傲卻不容許向承天示弱,而且他這次奉命帶人前來追雲樓的目的亦未達到,斷不可能被慕容宇珒三言兩語就打發掉。向承天悄悄地運勁於雙掌,正打算突起發難時,身後卻傳來輕柔得有如黃鶯初啼,宛轉動人的悅耳女聲。
「向總管,方才下座的事芙蓉看在您的面子上,可以當作是孩子們不懂事好玩,但踏在二樓雅座位置,還請您給芙蓉幾分薄面。」
早在剛才慕容宇珒向寒翠山莊的打手使出燕迴一刀時,芙蓉就已經自內側廂房閃身而出,身影快得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直到她軟聲開口,才發現這名堪稱天下第一美人的水芙蓉居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眾人身後。
「芙蓉~芙蓉~我知道你不喜歡人家在追雲樓動刀動槍的,所以都讓他們撤劍了。」方才一直端坐在座位上,對向承天視若不見的慕容宇珒一看見芙蓉出現,便眉開眼笑地從位子上一躍而起,三兩步地跑到她身邊邀功。
對慕容宇珒露出一抺笑容,芙蓉沒有多作回應,只是那一抹笑就夠讓慕容宇珒樂翻天,喜滋滋地站在她的身側,活像是個跟班小廝一樣。
「芙蓉姑娘,」向承天朝水芙容抱了抱拳,聲音不卑不亢地說:「剛才多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只是我家主人有令,希望能請樓、孟二位公子到山莊作客。當然,若慕容公子與芙蓉姑娘願意賞光,亦是敝莊榮幸。」
「這樣嘛……可是二位公子已經在追雲樓訂了二間上房,剛才我家公子也吩咐追雲樓須將二位視為上賓,不得收取分文。所以,只怕宋莊主的邀約有些遲了點。」
容貌生得傾國傾城的水芙蓉突如其來的現身,已經讓在場所有人驚為天人,只見她輕聲笑著,流轉的眼波若有似無地挑撥著所有人,現場只怕已經沒有人動得起分毫怒意,完全失了戰意。
那邊的人爭得難分難解,卻是嚇傻了還端坐在窗邊雅座上的二名年輕人。樓士彥放下手中杯子,思索著自己是不是該直接奪窗而逃會比較好一點。怎麼才一盞茶的時間,已經有二派人馬爭著要請他和孟遠去當座上賓,而且看上去還隨時有可能動起手來的樣子。
「就說人生得好看有特權。」一副天垮下來也與他無關的態度,孟遠依舊氣定神閒地挾菜吃著。剛才他本來想要出聲制止的,卻被樓士彥一計眼神打回來,既然如此他就繼續大大方方吃飯喝酒。以前只聽說有人為了爭女人而大打出手的,幾時聽到有人為了爭男人而動刀動槍的?
「是嗎?我怎麼覺得寒翠山莊有可能是為了神風門的情報,而想要請你到山莊作客?」挑眉睨著孟遠,樓士彥可不覺得有那麼簡單。
連孟遠的名字都叫得出來,那自稱是寒翠山莊總管的向承天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至於想要連他也一併請去,極有可能是和孟遠一樣,認出他身上這把默情寶劍。只是不論是何者,都不會是好消息,或許打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應該來重慶城也說不定。
孟遠張口還想回嘴,卻被另一邊突然爆發的聲響給引去注意,完全沒有人知道是誰出的手,向承天身後的人在瞬間一一倒下,只見他神色一變,蹲下身去探測鼻息,發現自己帶來的人竟然在轉眼間全都沒了氣息。
向承天的眼神惡狠狠地瞪向內側那間被屏風阻隔的廂房,雖然只是一瞬,但是在身後人手倒下前,他的確看見數道銀光從廂房內激射而出。被怒火燒昏頭的向承天全身散發出驚人殺機,不論是誰都不能在他面前動手殺了寒翠山莊的人還安然無恙。
只是在他還來不及拔劍,甚至還來不及自地上站起身來,數道銀光再次從廂房激射而出,直取他的雙眼。側身一翻,險險避開挾帶著驚人氣勁的銀光,木製地板發出咚咚數道悶響,向承天總算看清楚那些在瞬間取走手下性命的東西,竟然是一支支的銀針。
「什麼人!?明人不做暗事,要就現身和老夫痛痛快快打上一場!」
「就憑你?」站在水芙容身側的慕容宇珒冷笑地說出這三個字,有些人就是不懂得自掂斤兩。
慕容宇珒的冷嘲熱諷讓向承天眼中殺機大盛,他從沒見過如此倡狂的人,自寒翠山莊成名以來,他還沒有受過如此待遇,一怒之下竟飛身朝慕容宇珒直撲而去。
慕容宇珒打從開口挑釁就作好向承天會反咬的準備,卻斷然沒有想到他的來勢會如此迅捷,只見向承天五指成爪在空中向慕容宇珒虛空一抓,一股火辣辣的氣勁霎時朝慕容宇珒撲面而至,迫使他不得不先側身閃避後再拔刀。然而就在這一緩之際,向承天的五爪已經迎面抓下。
一股冷冽的劍氣自廂房中急射,向承天幾乎都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痛,朝慕容宇珒抓去的右手已然被斬,跌落在地。從傷口中迸流而出的鮮血噴灑了二人一身,慕容宇珒足下一蹬,往後滑開,幾名隨從立即拔刀擋在他身前,剩餘的則迅速為他擦拭錦衣上的血汙。
另一邊的向承天迅速伸手為自己點了周身幾處大穴,止住有如噴泉激灑而出的鮮血,不知是因為屈辱還是遲來的疼痛而刷白了一張臉。
不過是短短幾秒間的光影竟然就能發生這麼可怕的事情,讓原本低頭猛吃的孟遠忍不住張大了嘴,好半响說不出話來。就如同先前在追雲樓前遇見的那批壯漢所說的一樣,就算向承天帶人殺上二樓,甚至被斷了一隻右手,上座裡其他散客除了向是和水芙蓉熟識的慕容宇珒之外,竟然沒一個起身勸人,也沒人停杯停筷,彷彿就沒看見這些事情一樣。
孟遠抬起頭看向樓士彥,正打算開口問他要不要跳窗子先避避這群瘋子時,卻只看見白影一閃,樓士彥居然閃身擋在向承天身前,將廂房裡激射而出的第二波銀針一根不少地全打落在地。
抱著頭趴在桌上,孟遠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說樓士彥了。要行俠仗義也得看情形的嘛,現場隨便一個看起來都不好對付,比起跳進戰局裡,他還是比較想要跳窗子。
「多謝樓公子相救。」向承天低著頭,真心地對眼前的白衣劍客發出感謝之意,突然被人一刀斬斷右手對他造成的打擊不小,方才在自己失神間對方居然又發出數枚銀針,而且針針瞄準要害,若不是樓士彥出手打落銀針,只怕自己也要橫身躺在地上。
「晚輩樓士彥得罪了。」用沒有出鞘的默情將銀針打落之後,樓士彥連忙向廂房抱拳行禮,「向前輩雖有得罪之處,卻罪不至死,還請前輩高抬貴手。」
再怎麼說,向承天會到追雲樓來也是為了將他和孟遠請到寒翠山莊去作客,雖然心裡不明白宋連成在打什麼主意,但是樓士彥卻怎麼也不可能坐視向承天就這麼莫名奇妙地被殺死在自己面前。
「你就是樓士彥?」
似乎是完全沒料到除了自己以外還會有人敢插手管追雲樓裡發生的閒事,慕容宇珒趣味富饒地打量著眼前一身白衣的年輕劍客。
「正是。」
「我說芙容美人,他既然那麼想去寒翠山莊就讓他去吧,反正也起不了什麼作用的,不是嗎?」啣著一抹笑意的慕容宇珒嘴裡雖然是對著水芙蓉在說話,但那一雙鳳眼卻是橫向內側的廂房。
「樓公子,追雲樓本有自己的規矩,若非向總管壞了規矩,我們也斷然不會如此……」
「罷了。」
簡短的二個字從廂房裡傳出,打斷了水芙容說到一半的話,雖然聲音同水芙蓉一樣好聽,仍然聽得出是成年男子的聲音。似乎是沒有想到廂房裡的人會開口一樣,水芙蓉的眼神閃過一絲詫異,連忙在瞬間收斂心神,重新漾開笑臉看向樓士彥和向承天。
「既然樓公子想作合事佬,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
「多謝芙蓉姑娘。」聽到水芙蓉這麼說,樓士彥連忙向她抱拳致意,不過因為不知她如何稱呼,只好跟著向承天喊她一聲姑娘。
「不過,樓公子您向小店訂下的二間上房不曉得還作不作數?如果樓公子想應宋莊主之邀前往寒翠山莊,芙蓉也只好即刻取消樓公子的訂房。」
   「呃,這……」樓士彥側頭看了向承天一眼之後,帶著歉然的笑意對芙蓉說:「那就麻煩芙蓉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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