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揉了揉仍然乾澀難當的眼睛,卻將話題帶開,雖然覺得這事愈來愈蹊蹺,說不得自己真要和阿甯那批人走一趟,可他卻莫名地不想讓解雨臣知道。


  或許是怕他知道了會全力阻止,也或許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也有蹚這渾水的一天。


  吳邪一踏進北大國際會議廳就瞅見了阿甯,後者朝他遞來戲謔的一眼,卻始終沒有再如昨晚般地步步逼近。吳邪心想,也許她是懾於一直默立於自己身旁的解雨臣,畢竟北京城裡沒有人敢不買解家的帳。


  整場研討會一如往常地枯燥無味,會議中所說的一切訊息之於吳邪而言根本是如數家珍,他甚至有自信自己站到臺上去能說得比主講人還清楚。


  昨晚折騰了一夜,坐在鋪了軟墊的座椅,耳邊還聽著有如催眠曲的平調聲,吳邪只覺得眼皮愈來愈重。就在昏昏欲睡之際,坐在他旁邊座位的解雨臣突然伸手捏了他的手臂一下,力道雖然不至於讓他痛得發出驚呼,卻也大到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


  「怎麼了?」


  吳邪睜著一雙滿是疑問的眼睛看向解雨臣,卻發現後者的視線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動也不動地直盯著講臺。他滿頭霧水地也調轉目光朝講臺上望去,這才發現原先站在講臺上叨叨不休的主講人已經下臺,換成阿甯和另外一名年輕男子。


  莫名的,吳邪發現自己的目光居然像蘸了膠水般的黏在那個人身上再也移不開。那人穿著一身深藍色衛衣,站在滿堂西裝筆挺的人之間其實十分突兀也十分不搭,然而周身散發出的氣場卻讓人無法對他小看。


  彷彿感覺到吳邪的視線,那人偏過頭來不偏不倚地迎了上來,二人目光相接那一瞬間吳邪像是被雷擊般地全身僵直。見對方的視線在自己身上遊移,吳邪感覺後頸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他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然而頭皮發麻得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樣。


  「吳邪。」似乎發現了他的異狀,解雨臣將注意力從講臺那名男子身上移回,握著吳邪佈滿冷汗的手輕喊了一聲。


  像是禁身咒被瞬間破除了一樣,吳邪在解雨臣那一聲輕喊之後跌坐進座椅裡,彷彿剛才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扼住了喉嚨一樣,大口而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你怎麼了?」解雨臣低斂著眉,語氣裡難掩關切。


  「沒事,」吳邪搖了搖頭,貼在額際上的汗珠順勢滑落,他這才驚覺原來自己流了一身冷汗,「那人你認識?」


  「不認識。」


  「那你?」見解雨臣回得爽快,吳邪倒是疑惑了,剛才他的反應分明就不像是看見一個不認識的人應該會有的。


  「我和他是真的談不上認識,」解雨臣的視線再一次調往臺上那人,「不過幹這行的沒人不知道他。」


  如果是之前吳邪肯定還不能很明白解雨臣話裡的意思,不過在昨天和阿甯等人見過面之後,他頓時就懂了。這人是個盜墓賊,還是很有名氣的那種。只是……


  吳邪嘴角蹺起一抹嘲弄的笑。


  盜人墳墓盜到出名的,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收斂心神再一次往講臺上看去,投影片裡是這次黃河斷流段的實地勘察相片。他不曉得阿甯是怎麼做到的,但她現在確實站在來自全國各地的地質權威前,四平八穩地講解截至目前為止他們所考察到的一切資料。


  吳邪看見那人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彷彿臺上臺下正在進行的一切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不由得好奇低問:「為什麼阿甯要特意把他帶上去?」


  原本只是喃喃自語,沒想到解雨臣仍是耳尖聽到,笑道:「召告天下,這地他們劃下了。」同時手指還煞有其事地居中劃了一道。


  這一句吳邪就真的聽不明白了,但是接下來講臺上的事卻讓他無暇再多問一句,只因投影片上亮晃晃地秀出了這次前往蘭州考察委員的名單,而他居然在那份名單裡看到自己的名字。


  「看來他們對你挺執著的。」解雨臣的語氣不疾不徐,聽不出是什麼心情。


  吳邪想起了那幅圖,煩躁地抓亂了頭髮,想要說自己真他媽的不想遂了阿甯的意,可也同時清楚自己沒有說不的餘地,只因為這背後的事恐怕和他們吳家有很深的關係。


  一會兒他緩和了情緒抬起頭卻發現解雨臣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一雙大而深邃的眼睛在熄了燈的會議廳裡格外明亮。


  吳邪知道解雨臣在等他開口說些什麼,只是他現在自己也是一團亂,總覺得說什麼都不是。想了一會兒,最後也只開口問了這麼一句:「如果我跟他們去了,你會不高興嗎?」


  「不會,你做什麼我都不會不高興。」解雨臣說得很輕,卻字字清晰,「我只怕他們對你意圖不善。」


  「我知道他們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們可能知道我三叔怎麼了,又或者知道我二叔的下落。」吳邪感覺自己有些著急,聲音居然也忍不住揚了幾下,引來鄰座側目。


  「吳邪,」解雨臣伸出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將人扳過來面向自己,「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論發什麼事,記得我都在這裡。」


  說完,解雨臣便站起身,吳邪見狀嚇了一大跳,下意識伸手就去拉他。前者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說:「接下來的時間是屬於考察隊的,我先走了,有事再打給我。」


  吳邪一愣,這才發現原先還坐在會議室裡的人紛紛開始向外移動,感覺到鎖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反射性轉頭朝講臺望去,再一次與那個人四目相接,只是這一次沒了先前那種怵目驚心的感覺。


  「吳先生,」阿甯輕輕一躍漂亮地從講臺上翻身而下,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笑道:「我早說過你和我們終究會是同一隊的,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縱然心中有所抵觸,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不用說對方現在是有國家有組織撐腰,鬧僵了也不好看。短短幾秒內吳邪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最後無奈低嘆一聲後起身握上阿甯的手。


  「合作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阿甯眉間意氣飛揚,好似出師已然告捷,「若是我知道的,必然知無不答。」


  「我二叔和潘子在哪裡?」


  「如果我告訴你我也在找他們,你會相信嗎?」


  吳邪嘖了一聲,撤回相握的手:「不想說就爽快些,拐彎抹角做什麼。」


  阿甯失笑,對於他赤裸裸的敵意也不放在心上,朝四散在會議廳裡的人出聲招呼,沒一會兒就將人攏齊了。


  「接下來我們開個小會,跟新成員講解一些須知就可以準備動身了。」阿甯邊說邊朝吳邪眨了眨眼。


  「不是吧?」一名圓滾滾的胖子站在一群身型挺拔的人堆裡異外扎眼,只見他咋了咋舌說:「我說咱們可不是去遠足郊遊的,甯姑娘你再怎麼也不用把你的小白臉也帶上了吧?到時要死在斗裡可沒人陪得起。」


  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這幾句話擺明是在貶低人,吳邪不論在家裡還是學校裡都沒受過這種氣,聽到這些幾乎就要發作。


  所幸阿甯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先是不著痕跡地拉了他一下,之後笑著對那胖子說:「王先生,我沒那麼好運氣勾搭上吳先生。跟您介紹一下,這位是長沙吳家的少爺,對這次我們要去的黃河之眼已經研究數年了。」


  吳邪見那胖子聽到長沙吳家時臉上表情明顯變了一下,不由得暗喊了一聲爽快,第一次覺得原來他三叔的名號也這麼好用。另一邊,阿甯也趁這個機會向所有人說明吳邪加入隊伍的原因。


  直到這時候吳邪才有機會打量一下這支考察隊的成員,然後他意外地發現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他都不認識,除了阿甯是昨天在老北京就見過面的以外。


  「發生什麼事了,國家考察隊居然沒一個是國家地質專員?」他忍不住意外地嚷嚷。


  阿甯剛處理完自家的騷動,又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因為我們從黃河之眼帶出來的資料能比國家地質專員的還多,同時也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傷亡,畢竟國家死不起太多地質專員,不是嗎?」說完,阿甯將一份檔案放到他手上,「敝公司的簡介,為了讓您更容易融入隊伍,麻煩在路上撥冗看一下。」


  吳邪翻了一下手中資料,發現阿甯來自於一家規模很大的國際海洋資源開發公司,他知道這種公司專門在公海尋找失事船隻並進行打撈,撈上來的沉船物資可以向船隻所屬國家索取利益交換。


  若是打撈到年代久遠些的船隻,其乘載的貨物或許還是古董,隨便轉手都能牟取暴利。他們公司又以古代沉船作為主要打撈目標,這種行為有如海上盜墓者,可偏偏其行為又是合法的。


  縱然對阿甯等人沒啥好感,但吳邪總覺得黃河之眼裡面那面壁雕與吳家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而且直覺吳二白的失蹤也和此事有關,當下也只能壓下所有反感,跟著阿甯到他們落腳處領取制式裝備。


  一直到看見阿甯公司所有設備和人員時,吳邪終於明白吳三省怎麼會和他們走成一路。因為以古代沉船為打撈目標,他們公司有很多考古顧問,也擁有大量的先進儀器,其中還包含水下攝像儀和地質年齡探測器,而這些東西在吳三省去掏黃河之眼時都是必備的。


  沒想到還沒從黃河之眼裡找到任何想要的東西,就已經先出了大事,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水讓阿甯的公司損兵折將,連帶也把吳三省給沖進了醫院昏迷不醒。


  阿甯對吳邪表示吳三省曾經跟他們說過,如果出了任何意外可以找他幫忙。吳邪只笑了笑不置可否,心想如果真信了他就有鬼了。家裡人都知道他從來不插手吳三省的事業,而且要真有事也該是留下吳二白的資料,而不是他的。


  也就是這樣,吳邪才會覺得吳二白的失蹤和這件事肯定脫不了干係,說不得他們就是又弄丟了人,才萬不得已地找上他。一思及此,又想到潘子,吳邪突然覺得頭痛異常。
 
 






  另一邊,離開北大之後的解雨臣風風火火地趕回解家,一路上面罩寒霜讓所有人見了都連忙低頭迴避。


  「他人呢?」掃了一眼大廳沒看見那抹黑得徹底的身影,解雨臣的臉色當下又陰了幾層。


  「在偏院檢察裝備,花爺您……」


  手下一句話還沒說全,解雨臣已經閃身離開,留下空蕩蕩的門板還在那兒晃著。所有人面面相覷,卻沒一人有膽跟上去瞧個明白。


  偏院裡黑眼鏡在解家幾個親信的監視下清點裝備,耳邊剛聽見門板被推開的聲音,一回頭卻被人直接踢飛了出去,接連撞翻了幾張椅子和矮几才倒在地上。人還來不及起身,解雨臣已經屈膝頂在他的胸腹之間,正好壓在橫隔膜上,頓時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您這脾氣發得可還真大。」縱然被壓得氣血翻湧,黑眼鏡還是笑著擠出這麼一句話。


  解雨臣屈起的膝蓋又下沉了幾分,壓得黑眼鏡忍不住咳出幾聲之後,湊在他的耳邊咬牙低聲喝問:「我這是不是引狼入室了,啞巴張怎麼會在裘德考的隊伍裡?」


  見黑眼鏡掙扎了幾下,漲紅了臉指了指壓在自個兒身上的膝蓋後,解雨臣好心地收回幾分力,卻沒打算起身讓人站起來。


  倒是黑眼鏡緩過氣來之後,瞄了瞄左右被嚇傻的解家人,笑道:「花爺要不要先屏退左右?這事兒咱們最好還是私下談。」


  解雨臣危險地瞇起眼睛:「我不是個有耐性的人。」


  周圍的解家人這時也已回過神來,一聽見解雨臣這麼說,立即就有人掏出槍來對準了被壓制在地的黑眼鏡。


  感覺到胸腹間的壓力又重了幾分,黑眼鏡忍不住哀了幾聲:「輕點、輕點,我說就是了。」


  「別再跟我玩花樣。」解雨臣一邊警告,一邊起身鬆開對黑眼鏡的壓制,同時揮手將所有人斥退。


  「你那天不是跟我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黑眼鏡站起身,慢條期裡地順了順被壓皺的衣服,「既然吳家小三爺怎麼也沒法子從當中脫身,那不如讓啞巴張也進去裘德考的隊伍。況且有他在的話,裘德考的人開路也能開得順利些,您說是嗎,花爺?」


  解雨臣盯著他,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然而隔著一支墨鏡,他反而看不見最重要的眼神。
黑眼鏡勾起嘴角,笑得恣意:「放心,我收了你的錢,就一定辦好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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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禮拜有二組外國客人要來拜訪,再下禮拜得出國出差十天
所以接下來應該會暫時進入停更狀態..... 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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