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的?」潘子滿臉不信,「這話要胖子說的我還信,可打從您花爺口中蹦出來的可就難了。」


  吳邪突然打斷他二人的對話,問:「隊長在哪裡?」


  「七三一的原始基地是在塔里木盆地,雖然那裡現在已經荒廢了,不過在所有人把整個中國東半部都給翻過一遍還找不到人的情況下,我想他回到那裡的可能性很高。」


  「你意思是我們現在得橫越國土,從北京到塔里木去?」


  「正確來說是得到羅布泊去。」知道吳邪在擔心什麼,解雨臣看了他一眼後說:「我都安排好了,今晚有一組塔里木探險自駕車隊要從北京西站出發,我們混進去一起出發。」


  「你確定他會在那裡?」


  解雨臣笑了笑,問:「不然你覺得他會在哪裡?」


  吳邪無奈,卻也真的想不出張起靈究竟會躲到哪裡去。


  等他們到北京西站時,還真的在車站對街看見一整團浩浩蕩蕩的車隊正在做最後集結。解雨臣已經脫下西裝外套和拔掉領帶,他走下車和一個看似領隊的男人說沒幾句話之後,便揚手要他們也下車。


  吳邪走近他們時,正好聽見男人對解雨臣說:「裝備在車上,隨便拿,八點準時出發,過時不候。」


  他們三人用最快的時間換好裝備,一走出來便看見集結在車隊附近的人又變多了,吳邪匆匆一眼看過,突然覺得其中一個人的背影看著十分眼熟。這時候領隊已經喊了起來:「唷呼!做好準備,咱們再五分鐘就出發!」


  那人忽然轉過頭來大罵:「唷你個頭!胖爺我在這裡等了大半天,吹了一晚的西北風,你們他娘的有沒有時間觀念?」


  吳邪這時候聽到這個聲音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沒能忍住地大喊一聲胖子。一個月不見,胖子的身型又肥了一圈,不過身手照樣矯捷,只見他聞聲撥開人群衝了過來,一把抱住吳邪開心地大笑:「行吶!還是咱們花爺有本事,再難也能把你給撈出來,這下咱們麒麟齊頭的日子又指日可待了!」


  解雨臣聽了勉強一笑,卻沒有接話。


  他們四人共乘一車跟著車隊連夜從北京出發開上高速路,解雨臣負責駕車,吳邪坐在前方副駕駛座陪他,雖然他並不確定小花是不是真的要人陪。


  胖子和潘子同坐在後座沒一刻稍停地抬槓,一路上話匣子幾乎沒停過,他偶而也會問問吳邪這一個月裡發生的事,卻對徐聞的事隻字不提。吳邪不知道他曉不曉得黑眼鏡的事,卻也不願在這個好不容易重聚的時候提及傷心事,只能強打起精神陪他說笑。


  車隊經保定走忻州到太原,躲開了京藏包頭等地的堵車情形,也避開石家莊到太原這段逢車必堵的路段,節省了不少時間。進入敦煌之後解雨臣便和車隊分道揚鑣,並且在當地多弄來一輛車,裝了幾桶
汽油和食物上車。


  從敦煌到雅丹那段路還有柏油路可供行駛,不過進入羅布泊路線之後就只剩下簡易公路,慘一點的地方連車轍都找不著,不過解雨臣卻像是有自動GPS定位系統指路一樣,一路毫無猶豫地領路前行。


  吉普車隊飛馳在一望無際的蒼茫戈壁上,揚起漫天黃塵。吳邪和解雨臣同一輛車,安靜地坐在車裡,看向窗外,突然間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是不是正確的。不過,現在木已成舟,就算是他想反悔也沒有機會了。


  直到那時候,吳邪才忍不住問解雨臣:「為什麼還要回來,如果你們沒有回來的話,也許黑眼鏡就不會死了。那時你用那號碼傳短信給我時,就已經決定不再回組織了,不是嗎?」


  雖然曾經因為吳三省的話而動搖過,但是這幾天解雨臣的一舉一動吳邪全看在眼裡,他知道他是真的難過。他知道解雨臣對於黑眼鏡的死,其實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雲淡風輕。


  沒想到解雨臣只是淡然一笑:「這世上哪來那麼多如果?我要不回來,組織就不會追出去嗎?」


  「憑你的本事,前幾年都躲過去了,」吳邪說到這裡語氣一頓,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瞪大雙眼。他沒忘記當他們在林芝被一大群公安追著跑的時候是誰出現解危,而又是誰安排好一切退路帶著他們一路逃到徐聞。「你…你是因為我們才又回來的,對吧?」


  「如果不是因為我傳那短信給你,你和麒麟就再也不會有任何關係。」解雨臣開著車子,語氣平靜地說:「我不能讓你因為我而置身險地。」


  「可是黑眼鏡死了,你明明可以不要回來的。」


  吳邪看著解雨臣的側臉,那時天色已黑,戈壁無人區裡沒有城市裡的豪華路燈,昏暗的光線之下什麼都是模糊的,但是他能看見解雨臣的一雙眼裡隱隱有著水光,倒映了車窗外的一點星光。


  「不可能。」


  吳邪變了調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悲傷,低下頭握緊雙拳,幾乎是低吼著說:「在這塊土地上誰鬥得過他們?現在還把胖子和潘子也給拖下水了,我不想要這樣,你們誰都不能再有事!」


  「不會,不會再有人有事。」那聲音很輕,但是清晰,緩慢而堅定。


  吳邪沒有看到的是,解雨臣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急劇地收縮,閃耀著白刃似的厲芒。


  戈壁無人區裡連基本的被車軋出的道路也沒有,更別想找到能過夜的村落,那天晚上他們選了一處背風面的山岩底下駐點,在一片漆黑之中升起篝火休整。


  胖子和潘子顯然也在車上互相交流過彼此的訊息,下車後話少了很多。不曉得是真累了還是怎樣,吳邪見胖子草草吃了點行李裡的食物之後,蓋著毛毯靠著黃沙直接呼呼大睡。


  潘子坐在凹陷的口子上似乎在守夜,吳邪拿著有如磚塊一樣難吃的高蛋白壓縮餅走到他身邊坐下,默默地啃了幾口之後說:「其實你那一下可以不用砸得那麼用力的。」


  潘子喝了一口酒,側過頭來看他,卻沒有說話。


  吳邪努力將壓縮餅乾吞下去之後,轉過頭看向潘子:「當下情況沒機會讓我去多作思考,但這一路上冷靜下來回想,我三叔不是那麼慫的人,沒道理讓你摸到他身後還能一下敲暈他。」


  潘子沉默了一會突然笑了,點了一根菸抽上:「行呀,小三爺的眼力長進不少。」


  「三叔讓你跟過來的目的是什麼?」吳邪相信這一點小花早就看出來了,而他的默不作聲代表潘子對此行並無威脅,可這麼一來反而讓他弄不清楚吳三省在整哪齣戲。


  「他知道攔不住你,又怕你出事,只得讓我瞞人耳目地跟著你。」潘子說完吐出一口白煙,彌漫的煙霧模糊了他的側臉。


  吳邪突然覺得心口上像被壓了一塊巨石般的幾乎透不過氣來,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足以擔當一面,疏不知他所以為的一切仍然是旁人為他設想好的。三叔也好小花也好,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深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之後,吳邪問:「那你回去之後怎麼辦?」


  「沒想過,反正三爺會處理,大不了就脫了這身皮而已。」潘子笑得灑脫,像是真的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一樣。他伸長手拍了拍吳邪的肩膀,說:「讓腦子稍停一會兒吧小三爺,學胖子先好好睡上一覺,接下來還有得折騰。」


  吳邪剛起身要往裡邊移動,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頭看向潘子:「待會兒誰和你輪替?」


  潘子下巴朝胖子努了努:「今天我和胖子守,明天再由你和花爺吧。」


  吳邪應了一聲,回到裡邊時解雨臣已經縮進睡袋裡,雖然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睡了。吳邪輕手輕腳地拿出自己的睡袋攤開縮進去,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累了,躺下去沒多久也就糊里糊塗地睡著了。


  之後一連幾天他們全在戈壁裡兜圈,解雨臣看起來像是在尋找,卻沒有找著,到最後胖子忍不住透過車對車的無線電吱聲:『花爺,再這麼繞下去汽油都沒了,先說,這要從戈壁走回去可是會死人的。』


  吳邪看向解雨臣,後者難得一臉凝重像是在思考什麼,過一會兒才按下對講機說:「再往前走一段,爬上前面那個斜坡後再說。」


  胖子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便不再有其他意見,可沒想到車子一開上那斜坡時眼前卻出現一處斷崖。解雨臣當下一腳將剎車踩到底,卻忘了後面還跟著潘子他們。當下二輛車撞在一起,硬是把吳邪他們的車子往懸崖擠了出去。


  吳邪全身冷汗都炸了出來,抓緊扶手和拉桿動都不敢動,他們的車頭已經被擠出一大截,二隻前輪騰空掛在懸崖上,說有多驚險就有多驚險。


  吳邪在潘子的幫忙下膽顫心驚地下了車,胖子和解雨臣把車子倒回到安全地帶之後,也下車走到懸崖邊上查看,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那是一個巨大的峽谷,而在峽谷盡頭的是一片凹陷在戈壁中的巨大綠洲!


  吳邪看到解雨臣的眼中閃爍著光芒,便問:「是這裡?」


  「八九不離十。」


  「你說隊長在這裡面幹嘛?」胖子咋舌,底下煙霧瀰漫,看就知道是一大片沼澤林,怎麼也不覺得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幾十年前七三一的基地就是設立在這裡,而這裡迄今仍是軍方保密地區。」解雨臣說。


  「有當年的基地座標嗎?要是在裡面迷路就糟了吧?」吳邪還是不放心。


  解雨臣失笑:「要有那東西,我還能帶著你們走那麼多冤枉路嗎?」


  不過話說完他突然頓了一下,吳邪見狀還想開口詢問,卻見他豎起食指立在唇前示意所有人安靜。在吳邪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解雨臣已經臉色一變地說:「偵察機!」


  吳邪看到胖子和潘子同時神色大變,二話不說直接衝往車子將後車廂的裝備全拿出來揹在背上。這一邊解雨臣也已經將屬於吳邪的裝備提出來扔給他:「揹上,我們得趕快找地方躲起來!」


  原本還想開車沿著峽谷尋找入口,不過現在的情形卻不容許他們這麼做,偵察機上的紅外線只要往底下一掃,馬上就會發現引擎還熱騰騰的吉普。他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儘快遠離這二輛車。


  然而就在所有人打算棄車徒步折回方才讓車子顛簸難行的岩石土兵堆裡時,吳邪突然出聲:「我覺得我們得直接下到峽谷底下。」


  解雨臣還沒說話,胖子已經先喊了起來:「天真你傻啦?偵察機都要來了,你還想攀下這不知幾丈深的峽谷?」


  「偵察機裡如果有紅外探測儀的話,不論我們躲哪裡都是一樣的,一掃下來全都得現形。」吳邪一邊解釋,一邊已經開始掏出背包裡的下岩壁用的釘鈎和安全環,「沼澤林地的氣溫和溼度都偏高,我們只有躲到下面去才有機會躲過偵察。」


  沒有時間讓他們猶豫,夾雜在風裡的引擎聲已經近在咫尺,估計再不用三分鐘就會抵達這一片上空。


  解雨臣繃著一張臉將背包甩了下來,跟著將釘鈎和安全環拿出來,另外二人見狀也只得跟著照做。當他們爬下岩壁時,偵察機機槳的聲音已經在頭頂上盤旋,解雨臣知道那是因為他們發現了那二輛吉普的踪影。


  一步一步攀爬的下降速度實在太慢,完全裸露在岩壁上對他們十分不利,偵察機上只要有武裝備配,他們就等著被人一個個從半空中狙下。解雨臣一咬牙,略為放鬆釘鈎咬在岩壁上的力道,瞬間整個人便以極快的速度往下掉,一下子從吳邪身旁滑過。


  吳邪以為他失手墜落,驚得全身寒毛豎起,幾乎出聲大喊。不過一看見解雨臣手裡的釘鈎仍然咬在岩壁上,因為高速下滑而磨擦出火花時,頓時看得眼睛發亮馬上有樣學樣。


  這麼做雖然增加手臂的負擔,卻省去不少體力,重點是大大提升了他們逃跑的速度。不過幾分鐘,他們已經順利踩上了峽谷底下的土地。


  吳邪抬頭往上看,偵察機正好從他們頭上飛過。緊跟在他後面著地的胖子拽著他的胳臂大罵:「發什麼愣,還不跑!」


  吳邪正才回過神,跌跌撞撞地跟上腳步。


  以剛才那架偵察機盤旋的幅度來看,他們應該是已經被發現了,只是峽谷底下亂石堆成群,峽道又不利飛行,偵察機就算是想下來也沒法子。唯一要擔心的,就是他們直接拿飛雷之類的轟下來而已,那可就麻煩大了!


  吳邪跑到一半突然感到暈眩,腳下一步沒踏好往旁邊偏了一下,正好撞在胖子身上。後者大吃一驚,連忙伸手將他扶住:「哎,天真你怎麼了?」


  吳邪抓住胖子的手臂穩住身形,咬牙甩了甩頭之後說:「沒事,腿軟了一下。」


  跑在前面的解雨臣和潘子聽見身後的動靜也回頭張望了一下,這一看不由得低咒了一聲。


  方才他們貼著下滑的岩壁上現在吊滿了人,看上去至少有十個人正使用岩繩快速從懸崖上滑落。對方全都是荷槍實彈的,而他們這邊卻火力有限,一旦接觸上就只有乖乖束手就縛的份。


  潘子當下做出決定,只見他俐落地拿出背包裡的步槍迅速組裝,同時分神對胖子喊:「帶著小三爺先走!」


  「欸,大潘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你還沒看到嗎?快滾!」潘子大罵。


  吳邪這時已經緩過來,被胖子拖著衝出幾步後回過頭來對潘子大喊:「一起走!」


  潘子笑得豪邁,眼裡卻滿是複雜的神色:「小三爺,三爺是讓我送你一程,確保你這一路上平安無事的。您這次得和二年前在木瀆時一樣,果斷一點。」


  吳邪一時錯愕,看著他說不出話來。潘子趁機扳開他的手將人推開,長槍抵肩朝懸崖拋出一記長點射,阻斷一個剛落地的人抬起的槍,很有魄力地大吼一聲:「你們走,這裡有老子頂著。」


  再不願意,吳邪也只能咬緊牙關,轉頭跟著胖子追上解雨臣的腳步。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潘子心裡也不能說全然平靜,只是這時候非得有個人留下來斷後,而他是最適合的人選。


  因為不能真的把人打死,潘子槍術再好也只能挑些無傷大雅的地方打,例如腿或手。這麼一來殺傷力就大大減弱,而且對方察覺這一點之後便再不藏頭藏尾,而是大搖大擺的直接撲上前來。


  饒是潘子是驍勇過人也敵不過五、六個人聯手,更不用說還都是訓練過的好手,在一陣混亂的扭打之後,被人五花大綁地扔到了吳二白的面前。


  即使是在如此尷尬的場合見面,潘子還是恭敬地喊了一聲「二爺」。


  吳二白冷笑,擺手示意所有人退出去:「你知道叫我一聲二爺,怎麼還會做出這種事情?是老三示意你幹的?」


  「我要說不是,二爺會信嗎?」


  「這麼做,有意義嗎?」吳二白挑眉。


  潘子斟酌著字句緩慢開口:「三爺這麼做有他苦衷的。」


  「他那點破事還能有什麼苦衷?」吳二白冷哼一聲,「瞎子的筆記沒被回收,肯定在解家那小子手上,你回去告訴老三,他的方法是治標不治本,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叫他別再瞎攪和了。」


  「二爺想怎麼做?」潘子看著吳二白,眼前這個人和所有吳家人不同,眼神永遠內斂,讓人無法猜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這事你不用多問,總之你的事我不過問,他想怎麼辦你是他的事,一會兒車來了你就快點滾。」


  潘子離開吳二白駐紮的地方時,看見他難得地點起了菸,瀰漫的煙霧和緊鎖的眉頭讓他一瞬間看起來老了十幾歲。潘子突然想到,吳三省一直沒跟他說清楚吳邪的事,但這幾年發生的事卻讓他隱約覺得,在吳邪的背後似乎藏了一個與麒麟有關的巨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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