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茶館是潘家園松榆西里社區有名的老店,白天做喫茶生意,晚上開場唱戲,後院還有很多包廂供那些有雅致的政商名流宴請賓客。只是包廂不大也不多,向來不會同時接二攤大戶來做。


  不過解雨臣卻沒有讓話題繼續在這個點上繞,而是話鋒一轉地說:「我讓人查過地質研討會背後的角色。」他說著就放下筷子,看向吳邪,「這幾年國內建設不少,資金流動有限,公部門找了些金主贊助這次黃河研究案,而其中一個叫金萬堂的指定要你參與其中才肯給錢。」


  「金萬堂?」吳邪思索了起來,突然覺得這三個字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卻又一時三刻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兒聽過這名字的。


  解雨臣對著他笑了笑,接著說:「金萬堂和很多老長沙有來往,時常低價從他們手裡把東西收走後再運到國外倒賣,是個專做無本生意的古董掮客。」


  吳邪「啊」了一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他會對這名字感到耳熟,這人就是他三叔的老顧客,三不五時都能在三叔鋪子裡見到的人。他皺了皺眉頭,低聲喃喃自語:「不過這也奇怪呀,他為什麼指定要我出席?」


  「吳三省從三門峽回來後,是不是有交給你什麼東西?」


  「他讓人找到時只剩半條命,在醫院躺了這些日子也不見好轉,根本就沒清醒過。怎麼拿東西給我?」吳邪的語氣半是生氣半是無奈,說完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你也是這次研究案的贊助人?」


  解雨臣含糊地應了一聲不置可否,自顧自地又開始動起筷子,之後的對話便繞著這次黃河斷流的話題轉。在吳邪的認知裡,解家就是經商的,對黃河地質的理解不深,便希望能在明天研討會之前教會他一些「基礎知識」。


  而解雨臣則是一邊盡職地扮演好他地質知識掛蛋的富公子形象,一邊腦袋急轉地思索裘德考和金萬堂葫蘆裡在賣什麼藥,結果一場飯局吃下來倒顯得有些食不知味。


  走出新月飯店時,解雨臣意外地發現來接他們的並不是黑眼鏡,而是換回自己原先的司機。他不動聲色地坐上車,卻忍不住頭疼地發現自己似乎招了一個麻煩上身。


  吳邪抵達老北京時比預定的時間早了快半小時,不過身為主持人的李教授也早就進了包廂,前者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和解雨臣分道揚鑣。


  直到確定吳邪讓人領進了後院的包廂,再看不見人影時,解雨臣才緩緩斂去臉上的笑容,轉身走向二樓雅座。


  一上樓梯,守在門口的夥計立即恭敬地替他拉開門,裡面是一個很大的空間,挑高的天花板上吊著精雕細琢的水晶燈和老吊扇,四周的廊柱都是浮雕上了盛開的荷花和水紋。


  解雨臣撩開珠簾、繞過屏風,來到雅堂的正大廳位置,那裡擺放了一張圓桌,圓桌的正前方是一道不過半個人高的雕花木欄,往下望去正好面對大堂的戲臺,是聽戲的絕佳位置。


  原本可供至少十來人用餐的地方,現在只坐了一個老人在那兒嗑瓜子喝茶。桌上擺了幾道精緻的點心,卻是動也沒動過的模樣。那老人就算是坐著也能看出身形高大硬朗,一張臉上雖然滿是皺紋仍然可見西方人深邃的五官。


  解雨臣在老人的對面徑自挑了個位子坐下,動手替自己倒了杯熱茶,卻沒有開口說話的打算。一直到臺上那一曲小段子唱罷,老人才突然開口:「我以為你和吳三省的關係不是太好。」


  解雨臣喝了口茶,神色漠然地說:「是不怎麼好。」


  「但你卻和吳家人一起出現在這裡。」


  解雨臣放下杯子,笑著對他說:「我和吳三省的關係不好,不代表我和吳家其他人的關係就不好。」


  老人似懂非懂地喔了一聲,說:「你們中國人的關係真是複雜。」


  「我沒有太多時間跟你虛耗,」解雨臣的臉上依然帶著一抹淡笑,但眼神裡卻隱含著刀鋒般的厲芒,「如果你已經找上我合作,就不應該再去找其他人,尤其是一個完全沒有下地經驗的人。」


  「我正好要跟你說這件事。」


  裘德考還是維持著優雅的紳士模樣,他笑著對解雨臣說自己已經找到了更適合的合作對象,不過已經支付的訂金他不會收回來,就當是他提前解約的違約金處理。


  解雨臣聽完突然輕聲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原本就很好聽,笑起來的聲音更是悅耳,但是裘德考卻不由得警戒了起來,因為他發現前者雖然在笑,但眼神卻如白刃般冰冷而銳利。


  「生意做不成沒有關係,不過有句話我得先提醒你。」解雨臣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滑過杯緣,笑著對裘德考說:「我勸你不要把主意動到他身上。」


  裘德考笑了,他問解雨臣信不信命運這種東西,後者挑眉不置可否,而他則接著說:「有些命中註定好的事情,是你想躲也躲不掉的。」


  解雨臣放下茶杯,一雙桃花般的眼睛此時寒若冰霜,隱含著冷冽殺意直視裘德考。後者卻仿若未見似地續道:「其實比起吳家少爺,我相信你會是更好的合作對象,只是這一次我卻是不得不借助他的力量。」


  解雨臣按住杯口盯住裘德考,卻摸不透他話裡的意思,只見後者一下從座位裡站了起來,像古裝劇裡常看到的儒生俠客一樣朝他略一抱拳:「我在後院還有另一撥聚會,就恕不奉陪了。」


  裘德考走出雅座時正好看見黑眼鏡笑臉盈盈地倚在門邊雕欄上,在經過他身邊時不由得停下腳步笑問:「還是沒打算加入我的隊伍嗎?」


  「這拿錢辦事的得有職業道德,您還是等下回吧。」


  裘德考回頭往裡面看了一眼,留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之後緩步而出。在確認人真的下樓去之後,黑眼鏡便走撩開珠簾走了進去。


  「怎麼?還是決定等明天送走吳家小少爺再出發嗎?」


  解雨臣抬起頭看了看黑眼鏡,輕啟雙唇無聲地傳遞訊息,而後者則是在一瞬間的閃神後露出一抹大有深意的笑容。






2.


  因為解雨臣在新月飯店裡的那番話,吳邪原本已經抱定今晚肯定會在飯桌上與金萬堂碰面的想法,沒想到李教授一圈介紹下來卻不見金萬堂在座,詢問了一聲卻發現他根本就不會出席今晚餐敍。


  吳邪一臉疑惑地入座後,卻發現一位長相標緻、身材火辣的妙齡女子毫不掩飾地投來打量目光。他眉頭略挑,朝對方露出一抹微笑:「您是……?」


  「叫我阿甯就好,我是裘博士的特別助理。」阿甯一邊說,一邊伸出手。


  「喔,您好。」吳邪伸手握了上去,笑問:「怎麼就只您一人?還以為今晚裘博士也會出席。」


  「其實他已經到了,只是在餐敍之前他還有另一個約會。」


  「這樣呀?那可真是大忙人。」吳邪客客氣氣地敷衍著,心裡卻不由得又提起了幾分懷疑,因為他突然想到解雨臣似乎也和人約在這裡見面。總不會那麼巧三批人都約在老北京吧?


  「不自我介紹一下嗎?」阿甯笑著看向他,眼神裡閃爍著狡黠的目光。


  吳邪一愣,隨即笑開:「瞧瞧,倒忘了這件事。您好,我叫吳邪,杭州大學的代表。」


  「我果然沒認錯人。」阿甯退開一步,讓出側門做出一個請的手式,「借一步說話?」


  吳邪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看向李教授,見後者朝自己擺手示意跟過去看看時,才一臉疑惑地舉步走了出去。


  門外其實就只有一條圍住廂房的走廊,隔著一片雕欄外就是種滿夜荷的池糖,看上去倒有幾分文人雅士之風,只是此時此刻滿腹疑問的吳邪也沒心思去欣賞就是。


  「你……」


  「我是為吳三省的事才來找你的,」吳邪話才起頭,就被阿甯搶了過去,「大約三個月前他帶了一批人和我們合作進了三門峽的黃河之眼,我們在那裡出了大事,雙方都折損不少人,我還是知道今天你會出席才特地從醫院溜了出來。」阿甯邊說邊捲起衣袖露出底下注射點滴的痕跡。


  「你…你在說什麼?我三叔進了三門峽的黃河眼?!」吳邪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有點跟不上拍子。


  「聽著,吳邪。」阿甯抓住他的手臂,力道之大讓吳邪嚇了一跳,注意力瞬間回流,「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待在這裡跟你多說,我只問你,吳三省有沒有交給你什麼東西?」


  「沒有,」吳邪皺眉,想起今天解雨臣也這麼問過自己,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們怎麼都問同樣的問題?」


  阿甯神色一斂,對他說:「不論你對我說的是真是假,之後不管誰這麼問你,你最好都這麼回答。」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吳邪問,「我三叔讓人找到時身上什麼東西也沒有,送進醫院到現在眼睛都沒睜開過一次,你們誰來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了?他之前幹啥去了?你們沒事下什麼黃河眼?現在又眼巴巴把我找來做什麼?」


  阿甯看著他一會兒,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是要我先回哪一個?」


  吳邪一時錯愕,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反而是阿甯似乎真的是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胡鬧,自顧自地又接下去說:「裘老闆一直以來都在中國進行黃河考察研究,前陣子我們透過金老闆介紹,由吳三省擔任隊伍顧問進入黃河眼,因為自古以來不少古文物都是從那裡面被挖出來的。」


  「你們盜挖文物!?」吳邪大吃一驚。


  「我們現在可是和國家研究院合作的,」阿甯睨了他一眼,接著說:「而且我們在三門峽什麼東西都沒有帶出來,哪裡來的盜挖文物。」


  吳邪喔了一聲,而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問:「那你怎還問我三叔有沒有交什麼東西給我?」


  阿甯像是在衡量什麼似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說:「事實上我們在底下發現一幅壁雕,嚴判應該是幅密碼圖,但是它浸蝕嚴重無法立即複拓,加上當時隊伍裡沒人能看懂,只能用儀器先攝像下來,打算等出來之後再找專業人士進行解碼。」


  「所以我三叔應該交給我什麼嗎?」吳邪還是沒能聽出重點。


  阿甯沒有理會他的中突打斷,接著說:「我們的儀器在大水沖來時全毀了,但是你三叔當時也有將壁雕完整攝像下來,我以為那東西現在會在你身上。」


  吳邪愣了一下,想起潘子確實在車站將吳三省的手機塞進他手裡,而現在那手機還靜靜地躺在自己的口袋裡。只是他沒傻到把這事供出來,只搖了搖頭說:「他讓人找到時全身上下連錢包證件都沒有,更不用說是一支手機了。你們就為了這事兒讓人把我從杭州調到北京來?」


  「硬讓人把你從杭州調來北京的是金老闆,他也想弄清楚黃河之眼裡的東西是什麼。」


  「可他今晚沒來。」


  阿甯勾起嘴角笑道:「事實上他失蹤了。」


  「什麼?!」


  「我不曉得他在打什麼算盤,但那不是我關注的項目。」阿甯的臉上換上嚴肅的表情,「我們的隊伍需要一個專業的技術人員,你願意來頂替你三叔的位置嗎?」


  吳邪突然覺得頭痛欲裂,眼前的美女說的雖然是中國話,可他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聽不懂,而且嚴重覺得他們倆兒的溝通有問題,還是很大的問題。他煩躁地揮了揮手,對阿甯說:「我知道我三叔在做什麼的,你們會找上他合作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是讓國研會知道你們的底細肯定吐血。想要我跟你們合作是不可能的,您另請高明吧。」


  聽到吳邪這麼回答,阿甯不禁流露出著急的眼神,雙唇微張正待開口說服時,二人身後的門扉突然被人一把推開。吳邪吃驚回頭,視線正好對上了一名銀髮蒼蒼的高大外國人。


  「裘老闆。」


  聽到阿甯必恭必敬地喊了這麼一聲,吳邪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就是裘德考?」


  裘德考彷彿一點也不介意吳邪的無禮,只溫和地對他一笑:「事實上,我們是為了你的利益著想,才會搶在國家隊伍之前正式向你提出邀請。」


  「你什麼意思?」


  裘德考但笑不語,倒是一旁的阿甯出聲解釋:「被國家隊伍徵召的話你一毛錢也拿不到,但你若跟著我們走算日薪,一天四百美元。」


  阿甯的語氣中有著被資本主義浸淫過後的自大,彷彿對於吳邪同意入隊一事已經胸有成竹。沒想到後者只是輕笑一聲,淡然說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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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要忙出國參展的事,還有著手準備出本的事
玄黃的更新應該會被嚴重delay到,不過我一定會寫完的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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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uunhs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