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抵達蘭州時已經是下午時分,原以為會先到賓館稍作休整一下,沒想到車子竟然是直接開到黃河斷流段。吳邪莫名奇妙地下了車,向詹姆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後者居然對他說:「準備一下,天黑前要動身。」


  吳邪愣了一下,忍不住問:「準備什麼?動什麼身?不是要去賓館讓我洗個澡、睡個覺先嗎?」


  他搖了搖頭說:「沒有時間了,照甯小姐帶回來的數據來看,我們必須在七個小時內進泉眼去找到那個地方,並且完成行動徹出河道,不然到時沙層裡的水覆漫回來我們就麻煩了。」


  「就是缺水才會造成斷流了,怎麼可能還會覆漫?」吳邪擺明了不信,而且一路上舟車勞頓的,他壓根不想強撐精神陪他們下去,半是無奈地問:「再說現在天色也晚了,你們難道就不用休息一下?」


  「底下要不開探照燈就是一片漆黑,地面上天色再亮也無濟於事。」阿甯從另一輛車躍下,朝吳邪招了招手說:「跟我來。」


  儘管對他們的自作主張感到不是很舒服,不過吳邪清楚知道這次行動是由阿甯全權負責,再不滿也只能背起行李跟她走。


  阿甯帶著他一路穿過車陣來到距離河道最近的一輛車前,後車廂是打開的,裡面放滿了成堆的裝備,吳邪細看了一下發現那全都是攜帶式氧氣組,只見阿甯隨便抓了一組扔給他。


  吳邪低頭看了自己懷裡的氧氣組和防水衣一眼,忍不住嘟囔了一聲:「不是吧?這是去考察還是潛水?」


  「如果我們沒辦法在時間內徹出河道,這東西能確保你還有30分鐘的時間可以逃命,前提是你的手腳要夠快而且找對方向。」阿甯斂去笑容,嚴肅地說:「這是我們從三門峽付出慘重的代價後得來的經驗。」


  原以為來的所有人都是要進河道的,沒想到最後整裝待命的數數人頭不過十個,剩的全是在地面上支援待命。而之前和阿甯一同站在講臺上的年輕男子、說話不怎麼客氣的胖子,以及詹姆都在這支十人隊伍裡。


  隊上的人都管那年輕男子叫小哥,而那胖子還真的就叫胖子,甚至還會以胖爺自稱。吳邪忍不住暗忖,真難得這年頭還能有如此自知之明的人。


  當他們一行十人靠著攀岩繩下到乾涸的河道底層,往中間裸露在外的泉眼靠近時,河堤上突然傳來老人的叫罵聲,只可惜喊的全是方言,沒一句聽得懂。阿甯隊上的人像是見怪不怪似的直接把那老人的叫罵當成空氣,一個個魚貫似地下到泉眼裡,只有那小哥停下來朝老人的方向看過去。


  「你聽得懂他在說什麼?」吳邪忍不住湊過去問。


  小哥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淡漠的一眼,然後跟上隊伍朝泉眼走去。就在吳邪以為自討沒趣時,突然聽見這麼一句:「他說很危險,下去的人都會死。」


  吳邪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突然覺得自己被耍了,沒好氣地追上去拽住他的背包帶怒問:「你當我三歲小孩嚇唬著好玩的是吧?」


  那小哥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很簡單的一眼,然而原先淡漠的眸子裡似乎多了一點什麼。


  「你不應該來。」


  當時天色已經昏暗,河堤上車燈打下來的微光照出他從額頭到下巴的那一條線,那一瞬間吳邪突然感覺這人的側臉輪廓竟是似曾相識。不過不待他回過神來,小哥已經輕而易舉地滑出他的掌握,跟上隊伍進泉眼去了。


  吳邪甩了甩頭暗罵一聲見鬼後連忙跟上,只是下到泉眼之後那小哥再沒正眼瞧過他,而是恢復先前所見那般淡漠安靜。


  見他視線一直在小哥身上流轉,胖子突然靠了上來:「我說你要看就大方點看,像個黃花大姑娘似地偷偷瞅著多沒勁啊?」


  「誰看你了,滾遠點。」


  被人抓個正著讓吳邪感到窘迫不已,一把掙脫胖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大步往前追上詹姆。身後胖子還在那大笑不已,氣得他臉耳發燙,正想回頭說些什麼治治他時,突然感覺腳下踩的似乎有些不對勁。


  「詹姆,」吳邪往前喊了一聲之後,蹲下去摸地上的泥濘,「這地不大對。」


  詹姆聞聲走了回來,原本走在前面的幾個人也紛紛停下腳步往回探望。前者來到吳邪身邊蹲下,學他伸手撈了一把泥濘進手裡把弄:「怎麼了?」


  「這岩層裡也未免留有太多泥沙了,而且這味道不大對。」


  黃河泥沙含量大,長年淤積在河道底下的泥沙味道肯定是不會好到哪兒去,但是這河道底下淤泥的腥味卻和吳邪所熟知的不同──腥味太重了。


  吳邪又往腳下淤泥掏扒了幾下,被攪和過的地方散出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薰得詹姆立刻站起來往後退開幾步。


  一旁的胖子也聞到那臭味,皺著鼻子對吳邪說:「別撈巴了,黃河底下的爛泥巴有什麼好玩的,再玩當心薰死你。」


  「這味道真的不對……」


  黃河淤泥的味道雖然不好聞,但也不應該是這種彷彿生物腐爛的味道,吳邪將手裡一把淤泥揉開,突然發現泥巴裡挾雜了一塊小石頭,立即用二指捏住那石塊後將手裡泥巴盡數甩落。


  詹姆定盯看去頓時愣住了,幾秒後才問:「這看起來像牙齒?」


  吳邪將那小玩意兒湊到眼睛前面仔細查看,發現那真的是一顆牙齒,而且就形狀和大小看來還很有可能是人牙。


  「不過就是顆牙,有什麼好磨嘰的?」胖子受不了他們,忍不住念了起來:「走了走了,再不跟上咱們可就脫隊了。」


  「這顏色還很漂亮,」吳邪站起來將那顆牙齒遞到胖子眼前,「這顆牙是新掉的,不然不會被我扒出來。有人先我們一步下來過這裡?」


  「我怎麼知道?」胖子瞪大眼睛,「反正胖爺我是第一次下來,其餘的你得去問甯姑娘才行。」


  吳邪還想再問,還蹲在地上的詹姆突然發出一聲慘叫,他還來不及回頭看發生什麼事,已經被胖子拽住往一旁扔出去,耳邊還聽見他大罵:「媽的!這什麼鬼東西?」


  胖子的力道不小,吳邪整個人被扔在壁上撞得眼冒金星,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詹姆躺在地上、雙手扼在咽喉處,全身像痙攣似的抽搐著。


  「詹姆!」吳邪撲上去察看他的傷勢,發現大量鮮血不斷從他的指縫間溢出,而且嘴唇也染上一層黑氣。


  吳邪伸手想要將人扶起,怎料從一旁爛泥堆裡突然躥出一道黑影朝他的門面直撲而來,速度之快讓他絲毫反應不過來。然而說時遲那時快,原先走在隊伍前端的小哥不知何時折返回來,一腳踢在吳邪肩上將人踢得側翻了出去,正好躲過那道黑影。


  吳邪痛得呲牙裂嘴,捂著肩翻身坐起時正好看見小哥拔出一直揹在背上的刀,橫刀一劈直接將那道黑影斬成兩段,而這時躺在地上的詹姆也已經沒了動靜。吳邪顧不得別的,連忙靠上前去伸手摸向他的頸側,指尖卻感覺不到絲毫動靜。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比起詹姆的死活,胖子顯然對於剛才嗖的一下差點把他們三個都給咬死的東西比較上心,他湊上前去正打算低頭仔細查看那條黑呼呼的、又像蛇又像鰻的東西是什麼玩意兒時,一旁的小哥突然出聲:「快走。」


  「走什麼?沒看有個人躺下了嗎?這時該是把甯姑娘叫回來處理一下吧?」胖子一連扔出三個問句,視線卻沒離開過地上那條黑呼呼的玩意兒,「咦?怎麼它好像還在動?」


  話還沒說完,只見像頭的那段突然飛身而起,直接朝胖子撲了過去。他反射性地往後疾退,同時拔出背上揹著的工兵鏟一下直接拍在那東西的腦袋上,見它跌落在地後還不放心地用鏟子連拍幾下才罷手。


  「媽的,看你下回還敢不敢偷襲胖爺。」


  阿甯這時也趕回來了,看到躺地上的詹姆以及胖子和小哥的模樣,忍不住問:「怎麼回事?」


  「詹姆死了。」吳邪抬頭看向她,眼神茫然而無助。


  阿甯看著他正要開口,忽然就看到吳邪脖子後方猛然擔出一張長滿鱗片的臉。那張臉看起來就像是一張縮小版的人臉,臉上表情無比猙獰,猛然一張口就要咬上吳邪的脖子。


  她大吃一驚,下意識就想拔槍。怎知小哥速度快上一步,只見刀光一閃,手中透體漆黑的古刀已然脫手而出,直接將那玩意兒釘在牆上。


  胖子伸手將吳邪拉了起來,這時他們發現被詹姆流出的鮮血所浸透的那些爛泥突然有了動靜,就像是底下有什麼東西在翻動著,隨時要破土而出一樣。


  在那小哥去拔釘在牆上的刀的同時,阿甯已經把槍口對準地上,在黑影破土而出的瞬間開了一槍,準確無比地砸在它的頭上。然而還來不及高興,更多的黑影從爛泥裡躥了出來。


  它們的速度即快,而且攻擊性強,破土而出之後就是張口往人身上咬。


  胖子把吳邪拉到身後,對著朝自己撲來的黑影就是一腳,只見那黑影撞上岩壁後滾落在地抽搐了幾下竟然還能動。可胖子沒等它緩過勁,掄起工兵鏟衝上去又是幾下,直接把它拍成了肉餅。


  剛才阿甯的槍聲將其他也引了回來,所有原先已經走遠的人幾乎全退了回來,而同一時刻地底下的躁動也從詹姆的四周擴散開來,整個地底河道的泥巴像是滾開的粥一樣起伏不定。


  吳邪下意識朝那小哥看去,發現對方也正看向自己,腦海中突然就閃出下河道前他說過的話--


  『他說很危險,下去的人都會死。』


  『你不應該來。』


  然而沒有給他多餘的時間胡思亂想,胖子將自己手上的工兵鏟扔給他:「拿著,它們要敢衝上來直接一下把它們打回娘胎。」


  吳邪握緊工兵鏟,感覺手裡的東西沉甸甸的,只怕還來不及抬起來,那東西已經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另一邊,所有手裡有槍的人子彈全部上膛,拉上槍栓,在那些東西破土而出的同時開槍掃射。密集火力網下,吳邪看見它們像草芥一樣的打成了碎末,然而還來不及慶幸,站在最外圍的人突然一一發出慘叫撲倒,在他們的後頸上都吊著一條黑呼呼的東西。


  螳螂補蟬,黃雀在後。在他們不知不覺間,四周竟已圍滿了那些像蛇又像鰻的東西!


  吳邪舉起工兵鏟勉強把一條正往自己撲來的蛇給打落,正準備學胖子上去給補個幾下時,小哥已經一個箭步上前將它一刀兩斷,同時拉著他就跑。


  原來剛才那幾秒鐘的時間裡,阿甯等人已經發現血氣會引來更多這種東西,在不知道它們的數量究竟有多少的情況下,逃命是唯一選擇。隊伍當中只有吳邪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因此小哥在撤退時自然拉上他一起走。


  吳邪邊被拉著跑邊回頭看,發現所有人且戰且退,卻仍有幾個不幸被咬傷倒地,不由得大喊:「他們怎麼辦?!」


  「顧不了了,先撤再說!」阿甯臉色難看,咬牙吼了回去。


  誰都想不到,出發還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已經折損了近半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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