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成並沒有像一般會客一樣在大廳上接見樓士彥和孟遠二人,而是讓人將他們領到自己的書房裡。在下人奉上茶水退去之後,孟遠便像是屁股上長蟲似地自座椅上一躍而起,繞著人家書房打量著。
「這宋連成還真是怪,急急忙忙地派人將我們接到寒翠山莊,卻又不在大廳上接見,反倒把我們扔進他的書房裡。」
「就看看他來了之後怎麼說吧,我總覺得心神不寧。」
沒再理會還繞著書房滿屋跑的孟遠,樓士彥反而端起正坐,閉目養神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孟遠幾乎把書房裡的每樣東西都拿起來看過之後,宋連成總算是出現在書房裡。
一襲華服的宋連成看上去滿身貴氣,但是從他沉穩的步伐裡可以看出他並沒有沉迷於享樂之中而荒廢武學,雖已年近花甲,身體卻還很硬朗,只是神色間難掩疲態。
「抱歉讓二位公子久候了,宋某在此先告罪一聲。」
不論是以武林身份或是年紀輩份來看,宋連成都不需要對二名後生小子如此低聲下氣,嚇得樓士彥及孟遠連忙抱拳回禮。
「不敢當。」
「原本宋某還在苦思這麼做是否妥當,但是眼下的情況似乎也不容許宋某再三心二意。」
看著宋連成眼底難掩傷心之意,樓士彥的心底突然掠過一個念頭:「向總管怎麼了嗎?」
「死了。」扯開一抹苦笑,宋連成難的聲音竟有一絲沙啞。「我宋連成在江湖上打滾數十年,本想在六十大壽時宣布退隱江湖,專心家業,卻不料栽在這個節骨眼。」
「退隱江湖?那你做什麼還要發英雄帖?」孟遠瞪大了雙眼,大感疑惑地盯著宋連成瞧。
「孟公子,你還年輕,等有朝一日你承繼了神風門,就會明白很多事情是你身不由己的。」
「那宋莊主將我倆找來,究竟是所為何事?」樓士彥看著宋連成,腦海中卻是不由得想起在追雲樓上,對向承天動手的高人。
「宋某有一件物事想託予樓公子帶回給令師尊劉飛。」
「這……」樓士彥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一語成懺,宋連成居然真的是要憑借著他這條線索找到已經消失十年的劉飛,只是劉飛在趕他下山前就已經聲明自己要雲遊四海去,就算是他敢違背師命回去找劉飛,也不見得能見得到他。
正當樓士彥還在斟酌著字句該如何向宋連成解釋時,他卻已經當著二人的面掀開牆上的某一幅畫,將其中一塊磚頭用力壓下。剎時只聽聞一陣陣沉悶的隆隆聲響,其中一面書架竟然移了開來,露出一扇暗門。
宋連成朝二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之後,即率先走入密室。見狀,樓孟二人習慣性地再次互換眼神之後,便也跟上宋連成的腳步。暗門之後是一條相當陡斜的樓梯,走在前面的宋連成以打火石點燃牆上的火把照明,便高舉著火把向下走去。樓梯的盡頭是一間相當狹小的石室,尾隨在後踏入石室的孟遠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哇……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冷?」
站在樓梯口,樓士彥沒有再往前走,要是三個大男人全擠進那小小石室裡,大概會顯得太過擁擠了些。
看著宋連成將火把插在牆上的火架上,藉著些微的火光總算讓二人看清楚石室的全貌,不過有看也跟沒看差不了多少。空蕩蕩的石室裡沒有一絲擺設,唯一引人注意的則是立在牆邊劍座上的一把長劍。將長劍自劍座上取下之後,宋連城不發一語地走向樓士彥,將長劍遞給他。
「宋莊主?」
「這口寶劍,還請樓公子無論如何要交到令師手上。」
「宋莊主,這事可能有點難,士彥他師父把他趕下山後人也腳底抹油跑了,這天底下除了月邈之外,應該沒人有那能耐找到酒劍仙吧?」怕樓士彥沒頭沒腦地接過寶劍後就開始漫長的尋師之旅,而不和自己去一趟神風門,孟遠連忙開口幫他解危。
「所以才需要孟公子相助。」
「我!?」
「神風門探子遍布中原,若是你們有心,要找出劉飛的下落並非難事。」
「沒好處的事我家老頭才不會管咧。」
「有,就是有著天大的好處,才會想到要找神風門。」在火光的映照下,宋連成的臉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劉飛被逐出師門之前,與我同為師兄弟,若非當年他一心向著月邈,如今江湖上一呼萬諾的人只怕是他。這古劍名為七殺,是用千年寒鐵以天火鍛鑄而成,當年劉飛把寶劍交給我時,對我說劍中藏有始皇陵墓地圖,要我好生利用。」
當宋連成說到這裡時,樓孟二人又忍不住對看了一眼,後者更是不置可否地問:「那你挖出來了?所以才創了寒翠山莊?」
「若我真挖出始皇陵墓裡的寶藏,還用得著守在這小小的重慶城裡嗎?」宋連成嘿嘿笑了二聲,「我可是商人,還是個武人,要說沒野心,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我說過了,這七殺劍是以天火鍛鑄而成,一般冶火融不了它,也敲不開它。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等天火降臨之時,好一解我長年宿願,卻沒想到這秘密到頭來還是流了出去。我保不了寶劍,卻也沒打算便宜了別人,正好收到消息指出你就是劉飛那小子的徒弟,便想託你將寶劍拿回去還給你師父。」
聽宋連成好似在交待後事的語氣,樓士彥忍不住斂緊雙眉,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宋連成時,他卻一把將七殺扔了過來。伸手接下七殺,一股寒意瞬間自掌心漫延全身,這是一把就算是佩了劍鞘也難掩其寒氣的寶劍。
反手將七殺拔出,雖然劍身沒有盡數出鞘,但是七殺本身的寒氣卻直逼樓士彥門面,即使身在光線不足的地下石室裡,寶劍仍閃耀著一層炫目寒光。
「好劍。」樓士彥忍不住出聲讚道。
「這把劍就交給你了,不論能不能送交到劉飛手上,都絕對不能落入他人手裡,憑你從劉飛和月邈那裡學來的功夫,將這把劍留在身邊應該不成問題。」
連孟遠也不曉得樓士彥同時是劉飛和月邈的徒弟,沒想到宋連成居然會一語道破,語氣裡還一副稀鬆平常的態度。反倒是孟遠在聽見他所說的話之後,張大的一雙眼睛轉而瞪向樓士彥。
「你沒問我。」沒理會孟遠的大小眼,樓士彥淡淡地向他扔了這麼一句話。
「誰會想得到他們二人居然會收同一個人為徒。」
「那就是了,我也沒想到。」
看樓士彥那一副擺明你奈我何的態度讓孟遠氣得牙癢癢,卻又心裡明白,自己的確是不能拿他怎樣。
「九月十九,天山上將會降下天火,帶著七殺上天山,便可取出劍中地圖。」
「與其交給我,身為寒翠山莊主人不是更有能力保住七殺?」現在不過是二月初,距離九月十九還有半年多的時間,看著宋連成,樓士彥心裡還是存有疑惑。
「哈哈哈,樓公子不曉得有句話叫樹大招風嗎?我宋某這些年來打過交道的人多到數不清,上至皇親國戚,下至三教九流。在這打滾的過程中知道了許多不該知道的事,也淌入了許多不該淌的渾水,只可惜我是愈陷愈深,如今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了。」
看向神色淒涼的宋連成,樓士彥還想開口問話時,隱約有打鬥聲音從狹小的樓梯走道傳進石室。只見宋連成神色一變,如鬼魅般閃身而出,只留下一句話:「留在這裡。」
只略一遲疑,樓士彥轉身欲追上宋連成腳步,卻被孟遠擋下。
「孟遠?」
「宋連成這些年跟著什麼人在幹哪些勾當,我在神風門裡也多少有耳聞,所以今天如果有人找到門來尋他晦氣也無可厚非,我們實在沒必要插手管這閒事。」
孟遠一路上總是一副孩子樣,但是現在他的眼神卻透露出一股不容反駁的氣勢,沒料到他會突然變臉的樓士彥不由得愣了一愣,隨後低聲笑了起來。
「你又知道我要管閒事了?石室出口就這麼一個,難不成你打算留在這裡等人家殺下來嗎?」
被樓士彥這麼一反問,孟遠反而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只得吶吶地說:「反正我是先跟你講清楚,等下出去馬上離開寒翠山莊,我總覺得待在這裡心神不寧。」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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