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袍愛
事實證明，不是每個人都能把墨鏡當瞄具使用。
一開始就算開槍速度不如黑眼鏡，但解雨臣至少還能做到槍槍命中紅心，不過200米以上的靶他卻只能勉強讓自己的子彈不至於打不到靶，想要擊中紅心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但是真正讓他悶火的是，早早就打完的黑眼鏡居然沒有直接往下一個站前進，而是興味盎然地看著他打完最後一發子彈。
一把甩開子彈用盡的槍，解雨臣怒視仍舊笑得刺眼的黑眼鏡一眼之後，跳起來二話不說就往下一個1600米障礙跑前進。
見黑眼鏡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他沒好氣地問：「你幹什麼？」
「陪你啊～看我多有同袍愛。」
解雨臣冷笑，不再搭理他，但也沒有像先前那樣不計後果地全力狂奔，反正他已經知道，這一局不論他怎麼拼也不可能贏過對方，那還倒不如保留些體力。而一旁的黑眼鏡倒也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一直安靜地陪在身邊一起跑到終點。
當胖子和潘子一前一後抵達靶場的時候，早已不見解雨臣和黑眼鏡的人影，胖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之後就再不想動了，但嘴裡還是忍不住問：「那二個人該不會是抄近路跑了吧？怎麼咱倆這麼追了一路，連個影兒都沒見到？」
潘子沒答話，只示意胖子看看前方的靶子。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他差點吐血。
「幹嘛幹嘛？這是把步槍兵到特等射手射擊用的靶子都搬來了是吧？把我們當成狙擊手了嗎？這距離誰打得中啊？」
「問題是他們二個都打中了。」潘子嘖了一聲，跳進射擊位置，低頭開始組裝支離破碎的槍械零件。
胖子雖然嘴上還是罵罵咧咧的，卻也不得不跟著潘子一起動了起來，不過論起對槍械結構的認識他畢竟還是弱了些，等他將四支不同型的槍械組好時，潘子早已經趴下去開始瞄靶射擊。
因為沒有瞄具可以使用，潘子不敢托大，每一槍都很謹慎小心地再三瞄準後才射擊，如此一來射速也比平當訓練時慢了許多。不過當他換上第二把槍要進行第二波射擊時，卻發現似乎有些不對勁──
怎麼他的靶上已經有彈痕了！？
當下一腳就往還趴在射擊點上的胖子踹去──
「死胖子！你子彈射哪兒去了！？」
其實早在子彈打歪的時候，胖子就已經提防潘子隨時暴走，當下自然是就地一滾、輕輕鬆鬆躲開這一腳。
「唉你別亂踢，胖爺我對你穿幾號鞋一點興趣也沒有。」
潘子感覺自己太陽穴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忍不住朝他大罵：「你沒事打我的靶幹什麼！？」
「欸，這幫你多加一個彈痕也沒啥不好的呀，加分吶！」
「去你媽的加分，你要再有一顆子彈不長眼跑到我這兒來，看我不抽死你！」
雖然在那之後胖子還是有不少顆子彈飛到潘子那兒去，不過潘子卻沒有真的跑去抽死他，因為他自己的子彈似乎也有不少跑去還沒出現的吳邪那邊。而他也只能在心裡自我安慰：就當是先幫小三爺打個幾分下來吧……
當黑眼鏡和解雨臣雙雙跑完一整套的考核科目來到終點時，卻意外地沒有看見原本應該守在這裡等待的張起靈，甚至等到潘子和胖子都歸隊了還是不見人影。
四個人又等了近一小時後開始覺得不大對勁，胖子不耐煩，忍不住問：「哎，我說咱們隊長幹啥去了？怎麼不見人影？」
黑眼鏡瞄了他一眼，笑兮兮地說：「估計是等咱們等得不耐煩，回去睡覺了。」
胖子見他擠兌自己也不生氣，只笑著回答：「莫不是晚上都幹些見不得人的事，這時還得跑回去睡回籠。」
橫豎也不是在說自己，黑眼鏡也不再搭話。只不過潘子左等右等，等不到吳邪的人影，擔心他在路上出事，一轉身就要回去找人，不料卻被黑眼鏡給攔了下來。
「他要真出事，你現在去也遲了。」
那張笑臉看得潘子心頭火起，伸手就要去扭黑眼鏡攔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轉眼間二個人已經扭打起來。
解雨臣眼看情形不對，招呼胖子正要上去架開二人時，一輛吉普急駛而至，只見張起靈不急不徐地從車上一躍而下，朝眾人走來。而這時候潘子的二隻手也已經被黑眼鏡扭在背後，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看張起靈朝自己走近，黑眼鏡咧嘴一笑，鬆手往後一跳、堪堪躲過潘子一計肘擊後退開幾步，平舉雙手對張起靈說：「一切出於自衛，先動手的可不是我。」
一邊潘子還想打，被胖子死死拽住，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先緩緩。」
張起靈手上拿著四個文件夾，裡面是所有人的成績：25公里負重越野和10公里武裝泅渡的分段計時和最終計時。4型槍械射擊的打靶距離和命中率以及每一段障礙跑的成績。
「只有一個人通過考核，其他人都不合格，別忘了你們只剩六天。」
張起靈將手中文件夾各別發了下去，好讓他們能夠明白自己的弱項在哪裡，以便進行調整，之後就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
「等一下！」在一片沉默中，胖子突然出聲，見張起靈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望自己時，詢問：「還有一個落在後面了，是不是該派個人回去找找？」
張起靈神色不變地回答：「他回去了。」
這答案倒是讓所有人大吃一驚，連黑眼鏡都忍不住挑高了眉毛。不過張起靈卻沒再給任何人發問的機會，已經走到吉普車旁，伸手一撐直接坐上駕駛座揚長而去。
潘子擔心吳邪的狀況，二話不說扭頭就往宿舍衝回去。解雨臣和吳邪是室友，自然也是往宿舍走。胖子和黑眼鏡對望了一眼，後者伸出姆指指向宿舍笑問：「走一個？」
「走就走，還怕你不成？」
就這樣，一夥人就這麼移師到宿舍去，而吳邪當時正坐在床邊發呆，除了臉色略顯蒼白以外，看上去並無大礙。
潘子張口就想喊人，卻被解雨臣擋了下來，他將門整個拉開，好讓其他人也能看到房裡的吳邪之後，便走到他的身邊詢問：「怎麼自己一個人先回來了？」
一直到那時候吳邪才發現他回來了，有些失神地抬起頭來看向他，囁囁嚅嚅地說：「喔…我…中途出了點事，醒來時人已經在救護班……」
「救護班？小三爺你路上果然出事了？」潘子忍不住插嘴，心裡已經開始懊悔自己沒留下來看照吳邪。
「其實說出來真的挺丟臉的，我在武裝泅渡時腿抽筋，溺水了。」吳邪一邊回答，一邊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解雨臣蹙眉卻沒有回話，目光被吳邪捏在手裡的那一張紙給吸引住。
「那是什麼？」
「喔，這個啊……」吳邪低頭看去，「是退訓申請。表格上面已經把一些必要的內容打印好了，只需要他簽上名就好，說起來那傢伙在這件事上也挺上心的。」
「他要你簽的？」
「嗯。」
「理由是什麼？」
「七次考核裡只要有一次掛零就會被送走……他說反正我不適合這裡，自己遞申請比較不難看。」
解雨臣沒再多說什麼，卻猝不及防地將退訓申請從吳邪手中抽走，毫不猶豫地撕成二半，再撕成四半。
無視所有人吃驚的目光，解雨臣對吳邪說：「考核只要在今天內做完就算有成績，你不會想就這麼拍拍尼股走人了吧？」
還沒從解雨臣出人意表的行動裡反應過來，吳邪愣愣地搖了搖頭。
其實不光是吳邪，就連胖子和潘子也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直接了當地把那張紙給撕了，只有黑眼鏡像是一點也不意外似地露出微笑，悄悄轉身離去。
一把將吳邪從床上拉起來，解雨臣拿起一旁的裝備塞進他手裡：「別發愣了，整裝好了我們就出發。」
「你就這麼拉著他出去？再個兒把小時天色就黑了，你這山路是要怎麼跑？」胖子覺得不妥，擋住了門口不給走。
沒想到一旁的潘子居然說：「怕什麼？小三爺要是想跑，我給他提探照燈就是。那姓張的想用這種鳥理由退了小三爺，門都沒有！」說完便衝回房裡拿探照燈去。
哪個兵不反骨？被潘子這麼一說之後，胖子突然覺得這件事還挺好玩的，招呼一聲也跟著衝回房拿探照燈。當他們四個人來到凌晨起跑的位置時，意外發現黑眼鏡早已經守在那裡等待。
「你想幹嘛？」解雨臣一臉戒備地盯著他。心想這傢伙要是敢攔人，就先想辦法收拾掉他。
只見黑眼鏡雙手插在口袋裡，背倚在身後的吉普上，一臉悠哉地對他們說：「你該不會以為這時間還有人支援幫忙計算成績吧？而且你們幾個都是昨天才報到的，就算你替他計時也不會被採用的。」
解雨臣配合地點了點頭，問：「那麼敢問學長，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
只見黑眼鏡從口袋裡抽出右手，舉起手中的碼錶晃了晃，笑著對他說：「捨命陪君子～看我多有同袍愛。」
看著他，解雨臣的嘴角此時也忍不住跟著上揚了幾許，走到他面前伸出握拳的右手。見狀，黑眼鏡也笑著伸出左手，握拳碰了上去。
「這下咱們就是一夥的了。」
當天夜裡，在營區熄燈之後，張起靈的辦公室依然燈火通明，一份成績報告擺在他的桌上，只不過這份報告和他早上收到的那四分檔案不同，這份是純手寫的成績報告。
「剛出爐的，還熱呼呼的就給你送過來了。」躺在沙發裡，黑眼鏡笑得一臉開心。
然而張起靈沒有去翻動那份文件夾，只是沉默地看著黑眼鏡。
「我知道你心裡肯定不滿我這麼做，不過我也實在不懂你幹什麼就非得要攆他走不可。」黑眼鏡站起來走到桌子前，右手壓住桌上的文件，俯身靠近張起靈，「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二人間的距離不過十公分，然而張起靈那張臉仍然不見絲毫波動，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不斷試圖挑釁的黑眼鏡。
「算我投降，比氣勢我還真是贏不了你。」僵持了幾秒鐘之後，黑眼鏡舉起雙手退開，笑出一口白牙，「不過我說真的，你與其想著怎樣才能把他攆走，還倒不如想想怎麼把他練起來。你總不能老是依懶鳳凰的支援，人家也是有任務要出的，要是哪天上頭開心要我們二邊來場奪旗戰，看你不哭出來才怪。」
話一說完，黑眼鏡也不指望張起靈能給什麼回應，留下一句「睡覺去」就瀟灑地揮手離開。走出辦公室的黑眼鏡轉走廊的盡頭比了一個大姆指後，哼著小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只是這時候的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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