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雨林裡的氣溫大多超過三十度,溼度就更不用提了。進入密林之後,四周變得非常的悶熱,前進不了多久吳邪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溼得都可以擰出水來。


  腳下全是潮溼的爛泥和盤根錯節的樹根,頭頂上的樹冠也密集得讓陽光難以透入,造成視線上的極度不良。再加上石頭和樹上到處都有青苔,稍一不注意就會踩滑,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辛苦。


  峽谷中沒有迂回的條件,他們只能一邊砍掉老藤闊葉一邊前進,而這十分消耗體力,就算解雨臣和胖子輪流開道也沒法子快多少,更不用指望走得氣喘吁吁的吳邪,他只能低著頭努力跟上腳步。


  就這麼悶頭走了不知多久之後,胖子終於忍不住發聲:「這他娘的還得走多久?花爺你確定咱們沒走錯道?」


  「都還沒走過峽谷,你想走冤枉路也找不到門。」


  吳邪聞聲抬頭看去,發現解雨臣同樣累得夠狠,額前和耳鬢的髮絲全被打溼貼在臉上,汗水凝結在鼻尖和下巴成滴地往下落。


  解雨臣指著前方峽谷盡頭說:「當年基地的位置就設在這道峽谷之後,我們得在天黑之前穿越它進入沼林裡,這樣才能確保不會被追上。」


  胖子還要開口抱怨,吳邪已經邁開腳步走上前去,經過他身邊時還不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解雨臣見他跟上也不再耗費體力說話,轉頭繼續繼續往峽谷的深處前進。胖子只能磨了磨牙,萬般無奈地跟了上去。


  所幸這一路上並沒有什麼意外發生,只有愈來愈密集的雨林,以及愈來愈多的蚊蟲。也就因為這樣,儘管熱到幾乎讓人發昏,汗溼的衣服全貼在皮膚上,也沒人敢捥起袖子,就怕被蟲子鑽進去咬上幾口。


  三人就這樣一直悶頭往前,一直都到林子黑下來,感覺仍然走不出這漫無止境的峽谷。胖子不知哪條筋去拐到犯抽,又開始罵罵咧咧起來,卻沒再去煩走在前面開路的解雨臣。


  一整天下來吳邪其實累得夠嗆,只覺得胖子還能有體力罵人實在是太讓人甘拜下風。再說入夜後的密林裡溫度明顯降低,隱隱還感覺有風吹過,怎麼都好過白天。


  只是胖子罵到一半,半空中突然冷不防降下一道響雷,害他差點咬著舌頭。吳邪看了好笑,忍不住說:「再罵,當心老天爺劈死你。」


  「我操,祂劈我幹啥?要劈也是劈死那群沒心沒肺的混蛋。」胖子抬頭看天,「最好還能下點雨來涼快涼快,再這麼悶下去褲襠裡的蛋都要孵出小雞來了。」


  吳邪沒能忍住笑了出來,就連一直繃著臉走在前面的解雨臣也忍不住莞薾,可沒想到胖子這話一說完,半空閃過一道電光,磅礴大雨瞬間就砸了下來。這一下猝不及防,三人幾乎被淋成落湯雞。


  所幸密林裡有很多樹冠密集的大樹,解雨臣叫住還在往前狂奔的二人,爬上一棵被藤蔓糾結遮蓋起來的樹上,擠在那一塊彷彿像樹洞一樣的空間裡躲雨。


  吳邪瞪著胖子,沒好氣地說:「媽的,你這傢伙就說好不靈說壞靈。」


  「我是叫祂下雨,沒叫祂倒水啊!這根本是和海龍王借水來倒了吧?」


  沒打算讓他們二個抬起槓,解雨臣一下打斷他們:「這裡的雨都來得快又急,但去得也快,我們抓緊時間休息,等雨停了就繼續前進。」


  身旁是覆滿青苔的溼木,不時還會有蟲子爬過,搞得吳邪還得豎起二雙手護住耳朵,就怕有不長眼的一不小心鑽進去。其實那樣的環境還真的很難讓人入睡,但吳邪躺著躺著居然也就這麼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臉,吳邪那時正是半夢半醒之間,伸手就想推開那人繼續睡,卻不料被對方反手握住折了一下,頓時整個人弓身彈起,張口嘴巴就要發出哀號。


  不過聲音還沒發出,嘴巴已經被人一下捂住,吳邪睜眼看去發現對自己動手的是解雨臣,而他的手還捂在自己的嘴巴上。吳邪轉動了一下眼珠子,發現胖子還坐在一旁發愣,看樣子也是剛醒的樣子。


  「雨勢變小了,」解雨臣邊說邊放開手,「再往前走一段路天應該就亮了,到時候找個好點的地方生上火再慢慢休息。」


  雖然覺得全身痠痛得像是要散架了一樣,吳邪還是很認命地掙扎站起,跟著解雨臣爬下樹洞繼續往那看不到盡頭的峽谷深處走去。胖子可能還沒睡醒,安安靜靜地跟在最後面走,搞得吳邪不時回頭關照一下,深怕一個不注意這傢伙就會栽倒在地繼續呼呼大睡。


  不過走著走著吳邪卻開始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大對勁,那種從骨頭裡透出來的痠疼和撲天蓋地而來的疲憊感太不正常,可是現在的情況卻不容許他停下腳步休息,只能咬牙苦撐。


  後來雨停了雲散了太陽也出來了,逐漸上升的溫度讓胖子清醒了過來,居然開始哼起山歌。引得解雨臣回過頭來看他:「您還真好興緻。」

  「那是,總得給自己提提神。」胖子說得得瑟,卻發現吳邪悶著頭走完全沒搭話,連忙邁開幾步來到他身旁,「哎,我說天真你還好吧?」


  「沒事,就熱得不想說話。」吳邪沖著他笑了笑。


  胖子睜大眼睛打量了他好一會兒,還是不放心地說:「要真累了可得吱聲啊!你要倒了還不知道要折騰誰呢!」


  吳邪點了點頭卻沒再說話,而胖子則是走上前去接過解雨臣的工作繼續開路。其實胖子看得出來吳邪的情形確實不大妙,但是眼前的情況實在不容許他們多停留一會兒,現在只能趁著吳邪還能走的時候多走一步是一步。


  就這麼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又走了將近二小時,日頭逐漸高升,毒辣的陽光讓驅走了昨夜大雨的帶來的陰涼,吳邪只覺得自己的體力和精神都到了極限,只能恍惚跟著前方模糊的人影前進。


  走在他前面的解雨臣聽見身後愈來愈沉的呼吸聲,正想著是不是乾脆先就地休息算了的時候,身後已經傳來吳邪倒地的聲音。


  「吳邪!」


  「天真!」


  解雨臣和胖子雙雙大吃一驚,連忙回頭將人從泥濘中拉起,卻發現吳邪居然已經完全昏迷過去,一張臉蒼白的連一絲血色也沒有。


  解雨臣臉色沉重地將手搭上吳邪的頸側測量心跳,胖子看了半天忍不住問:「怎麼回事?中暑了?」


  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解雨臣解開吳邪衣領前的幾枚釦子,拉過他的手臂環過自己的肩膀將人抬了起來:「繼續走。」


  「欸,這趕著去投胎也不是這等趕法的,」胖子愣了一下,露出有點不滿的表情,「中暑事情可大可小,你得先緩緩,喂他點水什麼的。」


  「只怕他不是中暑。」


  「啊?」見解雨臣沒頭沒腦地扔下這麼一句話之後就抬腳繼續往前走,胖子只能邁開步伐追上前去,「你這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啊!」


  不過解雨臣卻沒再開口吐出任何一個字,而是繃緊了臉加快腳步前進。見他抿緊雙唇一臉煞氣的模樣,胖子也不好再耍嘴皮子,老老實實地走在前面當開路先鋒。


  再往前走不過幾十分鐘的路便出現一個向下的坡度,地上由雨水匯流而成的溪流變得湍急,胖子和解雨臣小心翼翼地背著吳邪、蹚著溪流下到坡度的最下面,眼前豁然開朗,峽谷的出口就這麼呈現在眼前。


  可是開心維持不了多久,胖子的臉便垮了下來。眼前樹木是比峽谷裡稀疏許多,但看上去是一大片黑沼,再過去則是一大片泡在沼澤中的水生雨林,看上去盤根錯節、深不可測。


  胖子啐了一口痰在地上,抹去臉上的汗水問:「這他娘的到底還要走多久?」


  「越過沼澤應該就是了。」


  胖子看了解雨臣一眼,手伸到他面前:「換手吧,你這都揹一路了。」


  解雨臣側頭看了依然沒有恢復意識的吳邪一眼,低聲說:「我來就可以了。」


  所幸黑沼附近還有能立足的石頭,不至於太難走,而黑沼之後的沼澤看起來遼闊,水深也不至於滅頂,只是腳底下污泥積得厚,一腳踩下去小腿幾乎陷進大半,走起來不是那麼好走。


  二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小心謹慎地往前,走到後來發現沼澤的水愈來愈淺,腳底下甚至感覺踩在石頭上的時候,胖子突然發現前面居然出現一塊很大的石頭,乍看之下還很像在戈壁裡看到過的岩山。


  胖子回過頭去看向解雨臣,見他朝自己點了點頭之後,便小心翼翼的蹚水過去。二人順利爬上那塊石頭之後,才發現那居然是一個天然岩洞,不過裡面已經坍塌無法進入。


  「這…這是到了?」胖子問。


  「當初建設基地時包含整個醫療研究團都算進去,這應該只是其中一個入口。」


  解雨臣一邊說,一邊回頭看向沼澤,胖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剛才他們經過的沼澤底下全是橫七豎八的大石頭,在陽光的照射下甚至還能看到有些石頭上還刻著文字。


  胖子一下想起了之前在漠河執行的最後一個任務,當時那座基地也是設在天然岩洞裡,忍不住問:「當時我們去的那個漠河基地,不會原本也是七三一的吧?」


  「我不知道,」解雨臣回得很快,「而且你也問太多了。」


  「我操,我能不問嗎?不問清楚點到時死了去到閰王殿還被一問三不知的,胖爺的臉不就丟大了?」


  解雨臣沒有理他,而是將吳邪身上的溼衣服脫下,鋪在石頭上曬,把人放到防水墊上之後開始擦拭他的身體。


  胖子無奈地拿出無煙爐點上,脫了鞋子露出被泡得幾乎脫皮的腳丫,拿出菸點上抽了幾口之後說:「從水底下的石頭來看,這基地當年是被雷管炸過,你確定隊長會在這裡?」


  「除了這裡,他沒地方去了。」


  胖子沉默了一會兒,把一根菸都抽完了之後,看向解雨臣:「我說花爺,都已經到這份上了,你要不把整件事情說清楚?」


  解雨臣那時已經安置好吳邪,正在處理自己的腳,聽見胖子的問話抬起頭來看向他:「你想知道什麼?」


  「你回北京找我時話只說一半,後來你說組織要回收麒麟檔案,所以急著找到天真好把他和隊長送出去這我也信了。可後來瞎子被回收了,隊長也逃了,依你的個性應該不會再讓天真涉險。」胖子說到這裡語氣一頓,看了臉色蒼白、呼吸依然沉重的吳邪一眼之後,回過頭看向解雨臣,一字一句地問:「你不惜讓天真涉險,也要把他帶來找隊長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有些話我不說是為了你好,知道了對你並不會有任何幫助,反而可能會讓你喪命。」


  胖子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說:「我是不曉得瞎子怎麼想,但胖爺我什麼都不怕,就怕死得不明不白。」


  解雨臣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卻依舊神色自若地說:「他知道的事情比我還多,很多事我還是從他那兒聽來的。」


  「我靠,那我能不能也從你那兒聽一點過來?」


  解雨臣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把背包裡剩的防水布拿出來簡單搭了一個遮擋陽光的地方。


  胖子看他這樣,一臉無奈地說:「你把我當耳邊風啊,你說瞎子明知道危險還要跟你回來,而你明知道這麼一回來,他有可能就得栽在這裡,卻還雙雙趕回來飛蛾撲火,你們圖的究竟是什麼?」


  解雨臣依舊不語,可心到底還是一絲一絲痛了起來,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緩緩收攏。痛撤心扉,幾乎窒息。


  胖子見他眼角突然閃過一片水光,當下被唬得說不出話來。


  解雨臣沒有看他,而是直接在吳邪身邊躺下:「我累了,放哨的事交你了。」


  胖子瞪大一雙眼睛盯著他的背影,伸手胡亂地往自己腦袋上擼了幾圈,一拍腦門沒好氣地坐到石頭邊:「瞎子的事誰不傷心,只是大潘也說他覺得這事不對勁,咱們都一路走到這裡了,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呢?」


  解雨臣背對著他,看著昏睡的吳邪,強睜的眼裡含著破碎的淚光,卻不願再開口多說一句。


  胖子知道自己踩中解雨臣心裡最痛的那一塊,也不好再硬逼著他開口,只得放他休息,自己則拿出壓縮餅乾啃了起來。


  解雨臣其實不累,正確來說是他沒讓自己感覺到累,只是看著吳邪的側臉,原本激動的心情也逐漸平復。他悄悄伸過手去握住吳邪,閉上眼睛默默在心裡許下一個承諾。


  雖說不累,可這一躺下一閉眼,身體的疲勞還是立刻反應出來,沒多久還是睡了過去。只是解雨臣向來淺眠,更不用說現在是草木皆兵的時候,恍然間聽聞耳邊傳來不尋常的風聲,他立即睜眼坐起。


  他發現自己應該睡沒多久,因為天色還亮。往一旁看去,胖子已經倒在一邊的行李上呼呼大睡,哪裡還有半點放哨的模樣。


  他側耳聽了一下風裡的聲音,剎那間臉色大變,一把拉起衣服穿上,同時一腳踢在胖子的屁股上將人叫醒:「起來,他們追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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